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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演员世界第一,他是英国演员第一

 贺兰山民图书馆 2019-10-17

作者:Pamela Hutchinson

译者:Issac

校对:奥涅金

来源:《标准收藏》

劳伦斯·奥利弗常常在灰暗时期寻求欢笑。

劳伦斯·奥利弗

他是那个世纪最伟大的戏剧演员,这样崇高却也莫名令人沉重的声誉,掩饰了其演技善于变幻的本质——抓住每一个角色身上的人性,这通常指的是他们的幽默。

英国戏剧评论家詹姆斯·阿加特认为奥利弗「本能上是一位喜剧演员,艺术上是一位悲剧演员,」但他自己的看法更进一步,他认为一个角色是通过欢笑来表现的,而非长篇大论。

奥利弗的电影作品可能只是其职业生涯的冰山一角,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站在舞台上,但这种多元化,让我们有幸能够完整地欣赏到他的戏剧才能,包括将幽默与其他特质相融的出色能力,如悲伤、威严、绝望或邪恶。
人们可以清晰看到奥利弗的表演技巧,他的技巧在他那一代人中也很寻常。众所周知,他是由外向内陆来表演的。他通过化妆或配饰来完成角色的造型,一旦他觉得自己了解了这个角色,他就会练习每句台词,直到完美:通过重复而不是忽视来寻找意义。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他在中央演讲与戏剧学院接受了严谨的训练,人们都知道他会对着诺利修道院(他与第二任妻子费雯·丽从1944年到1960年离婚之前就一直住在这乡野的修道院)的牲畜怒吼来练习舞台表演的台词,之后,他便能够完美地(实际上是令人生畏地)控制自己的声音。当他开始导演戏剧和电影时,他的技巧反映了他的表演训练——他会为他的演员表演角色,亲身示范。
1930年,奥利弗在柏林拍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片,与莉莲·哈维演对手戏,自那以后,奥利弗开始电影与舞台双栖发展。之后他继续在英国和美国电影公司工作,当演员的同时,也执导了数部改编自经典戏剧的电影,直到1989年辞世。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方法派席卷好莱坞,奥利弗的表演立刻显得无比老派、浅薄——他以一种过时的假装状态去表演,而非无拘无束地去表演。
他不止一次地与强调由内到外的方法派演员对峙,并被他们激怒(特别是在和玛丽莲·梦露演《游龙戏凤》,以及和达斯汀·霍夫曼演《霹雳钻》的时候),但他从来没有赢过。

奥利弗常说,他有必要去爱上自己扮演的每一个角色,无论是卑鄙的理查三世,让我们看到他厚颜无耻地忏悔时的阴险、自信,还是《艺人》中道德败坏的阿尔奇·赖斯,在舞台上喋喋不休,以掩饰自己的心理障碍,他会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抽搐。
此时,他自身的同理心与角色相遇,我们可以看到由外向内和由内向外的这两种技巧相融合。奥利弗也逐渐适应了他正在充分扮演的角色;他只是走了不同的路线,但也去到了同一个目的地。
尽管如此,他似乎能够很轻易地靠近自己的角色,他不仅仅是在那些逸闻趣事中如此,据说他会利用身体上的特点来作为刻画人物的关键,如胡须或者某件衣物。他戴着「面具」时最快乐不过了,他会以妆扮了假鼻子、假发的面目示人,比如在和当时还年轻的迈克尔·凯恩合作出演《足迹》时,他就用了罗纳德·考尔曼式的胡须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足迹》(1972)
有一次,为了在国家剧院的演出,他在市场上搜寻他饰演的角色的完美的表带,甚至借了一件开襟羊毛衫和一个烟斗来让自己看起来像电视采访中的那个角色——他发现有必要盛装打扮来扮演戏剧里的大人物。

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演员,身体动作敏捷,能爆发出拉尔夫·理查德森所说的「精彩的狂怒」,然而他的表演却有一种自然、敏捷的智慧——能在瞬间被人们接受并完全理解。
戏剧评论家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身上挑错,因为他像是在念浅显易懂的诗歌一样来念莎士比亚的无韵诗,而不是将其当做高深精妙、悦耳动听的诗歌。奥利弗从文本看到了人身上。

继精力充沛的《亨利五世》之后,他导演的第二部电影《王子复仇记》,令人难忘,十分优雅,该片充满了复杂的弗洛伊德意味,但他胆敢简单地将之称为「一个无法做出决定的男人的悲剧」——他坦白这句台词是从克拉克·盖博的电影里「讨」来的。
《王子复仇记》(1948)
奥利弗的改编经过了大量的修改、编辑。「我将之视作雕刻,而非油画,」他在谈到自己决定用黑白拍摄时如是说到,尽管事实上,(拍完《亨利五世》之后)他曾陷入彩色电影的争议。

不断徘徊的镜头盯着克伦堡,这里腐败滋生,而奥利弗饰演的哈姆雷特披着白金头发、伴着低语的画外音独白,成为了反映这腐败的中心。在这样的语境下,哈姆雷特的双关语,带有阴郁的批评色彩,而不是想入非非的空虚。奥利弗对忧郁的描写,由于一种「古怪的倾向」的出现,只是加深了,而不是发酵了,他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只找到了最阴郁的喜剧。
《亨利五世》(1944)
奥利弗无疑是早熟的莎士比亚天才。他第一次登台成功是在9岁的时候,当时他在学校演出的《尤利乌斯·凯撒》中扮演布鲁图斯。

毫无疑问,其他学生男演员也因他们的处女作而受到表扬,但在赞扬年轻的奥利弗所扮演的角色的声音中,有着维多利亚时代和爱德华时代的舞台大拿,如爱伦·泰瑞和约翰斯顿·福布斯-罗伯逊爵士(他们受到奥利弗的戏剧大师的邀请,他人脉极广)。即使他未来的辉煌还没有得到保证,那至少也不是白日做梦了。
然而,他几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银幕上大展拳脚。作为英国戏剧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奥利弗对电影持谨慎态度,对其能够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而嗤之以鼻,但即使在他最早的银幕表演中,他对人物性格的直觉和他的喜剧技巧,也能抵消任何过度表演的潜在倾向。
如果葛丽泰·嘉宝没有在最后一刻否决他在《瑞典女王》中的出演,选择她的前情人约翰·吉尔伯特作为浪漫的男主角,那么奥利弗在三十年代早期可能会在好莱坞立足得更稳。

但是在《充分谅解》中与葛洛丽亚·斯旺森演对手戏的奥利弗,在这部复杂、啰嗦、有性意识的喜剧中表现得十分自如,这在那个年代很受欢迎。他也英俊潇洒,而在后来的电影中,他浓重的眉毛和薄薄的嘴巴有时看起来很残忍(或者用他的话说:「我的嘴就像乌龟的屁股。完全是一道狭缝。」他看上去很放松,真的很有魅力。

《充分谅解》(1933)
他将这种模式延展至《雾夜奇缘》(1938)。这是一部由亚历山大·柯达制作的时髦而疯狂的彩色电影,片中梅尔·奥伯朗饰演的老处女远远胜过奥利弗饰演的与众不同的律师:这个角色令人困惑,他在法庭上的厌女症受到了在私底下天真的内心的平衡。

《雾夜奇缘》(1938)

开场戏仿佛《一夜风流》中德布雷特赞许的耶利哥之墙的戏,也就是说,这场戏比原来应该有的模样更加有趣。在其他地方,奥利弗也完美刻画了一位绅士却也愚蠢的年轻恋人的形象,比如费力地从车上座位起来,绝望地想奥伯朗求婚,或是用桌上的文件掩饰自己害羞时的脸红。
《雾夜奇缘》(1938)
然而,电影能够为奥利弗的表演提供更大的空间。1939年,他有机会为完美主义的大师威廉·惠勒在《呼啸山庄》中饰演希斯克利夫,展现自己的能力。奥利弗不是这一角色的第一人选,此外,他很不高兴凯西的选角不是费雯·丽,也因此对要与奥伯朗合作而感到愤怒,尽管两人之前出演《雾夜情缘》时相处得很愉快(「我们相互看不惯对方,」他回忆道)。

他对惠勒也感到不满。当被要求在镜头前面不要像演舞台剧那般激动时,奥利弗谩骂道:「我想这毫无生气的媒介无法包容如此伟大的事物吧。」但是惠勒知道如何反击。
《呼啸山庄》(1939)
有一次,奥利弗抱怨说,他重复演了七十二次:「我冷静地演了,我叫喊了,我生气地演了,我悲伤地演了,站着演,坐着演,或快,或慢——你要我怎么做?」「再演好一些,」惠勒厉声说道,奥利弗对他的这句妙语也无可奈何。

然而,撇开摄影棚的灰色光斑不谈,奥利弗扮演的希斯克利夫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前一分钟凶猛无比,下一分钟又泰然自若。这是一个被世界虐待、被最强烈的情感、被爱、恨、悲伤和报复所支配的男人的狂暴写照。
《呼啸山庄》(1939)
也许艾米莉·勃朗特的伟大情人的激情,至少有一部分是由专业上的尖刻言辞而激发出来的,但我们永远无法得知真正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们也知道奥利弗开始后悔他在拍电影时的「可怕的自负……顽固无比的」行为,多年后,他又为惠勒奉献了一场伟大而温柔的演出,饰演《嘉丽妹妹》中的失恋男主,一个被爱情压垮的男人。
《嘉丽妹妹》(1950)
《呼啸山庄》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当然,接下来的一年,奥利弗以两位文学中更加愤怒的恋人角色大获全胜:《傲慢与偏见》中内心愤懑的达西,以及《蝴蝶梦》中神秘莫测的马克西姆·德·温特。

《傲慢与偏见》(1940)

然而,就像好莱坞接纳奥利弗一样,他也有理由憎恨自己身处其中。这不仅仅是因为费雯·丽因《乱世佳人》而获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时,他只能独自嫉妒。奥利弗并不是一个非常热衷于政治的人,但他天生就是一个爱国者。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渴望回国,参加英国皇家空军,但当时的他过于年迈而无法报名,同时还有几个朋友建议他呆在美国。他回到英国后,开始上飞行课程,但是他对国家的忠诚很快便在大银幕上找到了发泄口。

他出演了一系列的爱国电影,从《魔影袭人来》中,急剧转变为喜剧风格的法裔加拿大猎人,到惊险喜剧片《秘密飞行》中的王牌飞行员,他都以电影明星的身份,为战争而做出自己小小的努力,尽管是不情不愿地。
《秘密飞行》(1939)
这些影片中,让人最难忘的是两部历史寓言,其中包含了他对祖国、对同台竞演的费雯·丽的激情:壮观的舰队题材的《英伦战火》,以及甚至更为精彩的《汉密尔顿夫人》。

《英伦战火》(1937)

奥利弗饰演的好战的海军军官展现出了作为战士的最佳英姿,在后者中又因为对迷人的艾玛·汉密尔顿(费雯·丽饰演)的不贞的狂爱而服软,逼真动人地刻画了「恋爱中的纳尔森」。直到这时,两人终于成婚,但实际上,这也是两人最后一次合演电影。
《汉密尔顿夫人》(1941)
尽管如此,《汉密尔顿夫人》中的爱情场景,以及这对新婚夫妇之间深厚的感情,似乎驱散了奥利弗所说的他们之前的「隐秘且充满谎言的生活」的焦虑,当时他们在半隐私状态下与各自的配偶交往。正如温斯顿·丘吉尔所称赞的那样,这部电影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也是他认为关于战争的最好的电影。

他看了七遍,并给斯大林寄了一份拷贝,斯大林很快也成为了这部电影的粉丝。奥利弗就是以此炫耀着,去英国加入皇家空军的。
《汉密尔顿夫人》(1941)
尽管奥利弗在空军服役令人尊敬,但他的形象经过了战斗的磨练,将成为银幕上最令人难忘的士兵之一。尤其是他执导、主演和制作的三部莎士比亚电影中的第一部。1944年,奥利弗在爱尔兰用基础色彩拍摄了令人难忘的《亨利五世》,这是一次为「英格兰和圣乔治!」的口号而呐喊的激动人心的战时动员。
《亨利五世》(1944)
奥利弗扮演年轻时候的亨利,其身上充满了他带到舞台上的所有活力、清晰的谈吐和喜剧的生机,他对自己的剧本有足够的信心,拒绝穿着现代服装拍摄,以此强调爱国主旨。相反,影片(很搞笑地)从地球仪的「木质的O」开场的方式,以及奥利弗进行圣克里斯宾节的演讲时,镜头不断向后拉的方式,都让这部改编作品充满现代性,观众需要以此区分开文本以及他们自己所处的「动荡而不平静的时代」。
奥利弗在职业生涯后期扮演的士兵都不再那么英雄主义或精力充沛了,从《多可爱的战争》中麻木的官员级别的夸张形象,到德里克·贾曼的没有台词的《战争安魂曲》中抚摸着勋章的老兵。
《战争安魂曲》(1989)
令人伤感的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银幕上,该片上映于1989年,也就是他去世的那一年。尽管奥利弗有着爱国精神,但他曾写道,他很失望没有扮演更多的纳粹分子。

他认为自己上唇的伤疤很适合演反派,尽管在《霹雳钻》中几乎看不到,出演此片时,他剃掉了自己的头发来扮演战争罪犯克里斯蒂安·塞尔。

《霹雳钻》(1979)

片中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牙医场景,在这个场景中,他不断重复台词——「这安全吗?」他小心翼翼地把平静和小声的威胁混合在一起,这与恐慌得汗流浃背、不停换座位的霍夫曼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个场景是最令人喜爱的,但在他检查自己非法获得的钻石的场景中,有一种本质上的奥利弗式风格。

真正让观众不寒而栗的不是塞尔的邪恶,而是他那近乎孩童般的喜悦,当钻石洒在桌子上、反射在眼镜上时,他那惊讶而又欣喜的喘息。
鉴于他的年龄和别人对他的尊敬,以及他的职业生涯和他在国家剧院成立过程中的核心作用,奥利弗后来的许多角色,比如他在《故园风雨后》系列中的马尔科曼勋爵,使他成为英国体制的核心人物,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奥利弗勋爵虽然有爵位,但并不是在庄园里出生的。他是萨里郡一个小镇的圣公会牧师的儿子。
《故园风雨后》(1981)
可能他在银幕上的最佳表演是出演托尼·理查德森执导、约翰·奥斯本编剧的《艺人》(1960)中爱喝啤酒、好色的阿尔奇·赖斯——一位疏离的父亲,不懂感恩的儿子,不负责任的丈夫。
当然,这一部分从社会学以及职业上来说都处于他的内心深处:赖斯是工人阶级的剧团演员,是过时的杂耍演员,而奥利弗发现,在伦敦皇家宫廷剧院演出期间,即使是在舞台下面,他的元音都变得更平了,这让他有点受辱。

但他脸上挂着画好的笑容,准备走出去表演赖斯的吱吱嘎嘎的日常动作,他会打趣说;「这才是真正的我。」奥利弗比任何人都能更好地从插科打诨中发现真相,他知道自己和阿尔奇一样,是个天生的表演者,观众的笑声使他精神振奋,但他看到的是他曾经繁荣的戏剧世界的崩溃。
奥利弗曾愤怒地以方法派的表演方式,来扮演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也曾用欢快的动作套路将不快的想法扔到一边,来扮演的奥斯本笔下的阿尔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在扮演自己生来便要扮演的角色——悲剧的喜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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