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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达婆的香气 桂花香是非典型的中国香味，兰香、梅香等一众花香，秀气、幽香袭人，却内敛，知分寸，有君子一样的自持自守，是香里的儒生和淑女。药香、檀香，在升腾中有着抑郁的腐朽魅力，有哲人的格调，不是生长的朝气，而是凋零的腔调，可以静坐、冥想，是香里的道家。唯独桂花香，这样大胆，这样天真，这样甜腻恣肆。因为其浓稠、甜蜜、缱绻风流，颇有风情太盛之嫌。桂花香泛滥无碍，却不俗艳，它既不是君子的，也不是淑女的，倒有些像古印度神话中那些魔君天神。看着邪淫偎腻，不似大人淑女传中的正人君子，其实澄澈光明。放肆在于一派天真，在于自然风流，在于清洁不染。有人认为不妥，恰恰是人们的欲望不大光明，比如沉迷于爱欲幻想，面对桂花的香气，我们忽然爱甜蜜、爱温顺、爱魔法、爱被迷惑。有优美感的人，无不是桂花的崇拜者。 相比中国文化中君子的自我技术，桂花所象征的灵魂富于异域色彩的别样诱惑，倒更加自由一些。我们熟悉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它的原型是佛教天龙八部之一，传说女性神乾达婆满身异香，不食酒肉，只寻香味作为滋养。这形象倒与异香扑鼻、闻之令人破禅的桂花相近。但我们将桂花入食物、入酒，倒像极了乾达婆不食酒肉、以香味滋养自己。 同样作为食材使用的玫瑰，人们不仅取其香气，也取其体魄。而桂花的化用不过是保留香气，几无实体，多是点睛之用。一点点桂花，放在一般温润无光华的食物里，比如糯米、蜂蜜、糖、豆沙，如化骨绵掌，一寸寸抽取，一寸寸重来，赋予了它们新的体魄和灵魂。我们也只能得到这一缕香魂的滋养，不在舌头上，在脑子里。桂花破戒律之禅，却成全俗人之禅，不做君子，不做淑女，放弃一切自我技术，做时节中追逐香甜的动物。 可能也正因为这种秉性，爱桂花的人，多被识为贾母一样的人物：爱甜烂之物，沉溺于香气中的停滞者，不是老太太，便是除去香气，全无体魄的传统女人。或者，地域与名字也是这种刻板中不言不语的误解造成的原因，地域中嗜食桂花的，都是江南形胜处，又是嗜食软糯甜烂的。桂花作人名本来也是好寓意，风流清洁，祖辈中很多人以它入名字。也因此，新鲜人对“桂”字印象不好，也对桂花印象不好，认为它土气。不然，以其精魄滋养人的口腹和感情，论香气中的精神，桂花自是花中第一流。 武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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