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推荐一篇很优质的文章,来自很有格调的公众号:“温乎”。 作者温伯陵。他写的人物志、历史分析,都能从新奇的角度解构不为人知的观点,非常适合热爱文史的年轻人。 对于当下的社会现象、热点事件,他都能从历史中找到原型,对当今社会有所借鉴。 温伯陵说:要让历史照进现实。 如果你希望读有用、真诚的文章,推荐关注他的原创公众号——温乎。 在21世纪,39岁还不到中年的标准线,那时已经是老年的门槛,再过一年,他就可以自称老夫。 面对亘古未有的大一统江山,秦始皇专门设立了全新的制度。为了体现宏伟的功业,他以“皇帝”取代“秦王”,并且废除谥法,不允许后人评论皇帝的功业。秦始皇让所有官员都穿黑色衣服,城墙上悬挂黑色旗帜,物品规格以“六”为标准......六寸冠、六尺道路、六匹马拉车。 其他人并没有如此宏大的气魄,他们觉得某些旧时代的东西有必要保留。丞相王绾就说:“燕、齐、楚国太远了,不如分封藩王吧。” 秦国实在太特别了,一点都不符合成功学的要求,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做过,到底能不能成功,他们真的心里没底。秦始皇的本意是不分封,但是大臣的意见如此统一,自己也不能亲自下场撕逼吧,就让大臣讨论一下。李斯在朝堂上说:“周朝倒是分封子弟,可是血脉关系疏远后照样打仗,也没什么用。如今好不容易统一,要不就算了吧。”李斯是秦始皇的亲密战友,每句话都是秦始皇想要的,于是马上站出来:“李斯同志说得对,我们不要分封。”秦始皇也专心投入热火朝天的建设中,不断为秦国的发展大计添砖加瓦,什么到处巡游、泰山封禅等等。 很多人不认同以法家为主导的新制度,反而认同旧时代的旧制度。 这个问题看起来并不严重,秦始皇和李斯已经摆平了,可平静的湖面之下依然暗流汹涌,并且在某种程度上,秦国因此而分裂。 秦始皇在咸阳宫大摆宴席,请朝廷大臣吃饭。大家吃好喝好,玩的很开心,仆射周青臣出来拍马屁:“秦国当年又穷又弱,还是陛下厉害,带领我们打败关东诸侯,才有了富强的秦国,为陛下点赞。”可博士淳于越出来唱反调:“当年的周朝有诸侯国做为帮手,陛下的儿子却是匹夫,如果有大臣谋反,怎么办呢?”还是开国时的议题,大家都没有忘记,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谋求表达自己的主张。自从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就没有分封的说法,而是力求大权急中于朝廷,充分调动资源来兼并诸侯。秦始皇就是朝廷集权的支持者,他想把这套模式运用到天下,建立一个与众不同的新帝国。 新帝国不仅统一土地,也统一了文字、度量衡、道路,让天下的文化、贸易、交流都没有任何障碍。而且没有诸侯国的存在,连百年后的潜在隐患都消除了。他已经47岁了,在那个年代属于正常死亡年龄,眼看时间不多,毕生理想却依然不能实现,如果把收尾工程交给下一代,他们行吗? 他想在有生之年让理想落地,再不济也得打好基础,让下一代沿着他的道路前进,如果重新回到旧时代的老路,他认为自己是历史罪人。他知道以后是大一统的时代,过去的分封已经落伍了。在地广人稀的周朝,诸侯国可以安分几百年,可人口繁盛的秦帝国,又能安分几年。他们的分封只是借口,用来撕开法家大一统的铁幕,真实目的是通过分封制引入儒家,重新改造秦帝国。什么变法、诸子、统一......全部成为镜花水月,春秋战国的一切探索,都将变得毫无意义,秦国战士的鲜血也白流了。或许淳于越、王绾根本没有这种心思,他们只是觉得新物种太陌生,想遵循历史惯性而已。他绝不允许有人开历史倒车,趁自己的身体还可以,用最后的时间做最后的搏斗吧。他站出来反驳淳于越:“陛下创建大业,不是你们能理解的,再说三皇五帝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如今的学者都喜欢厚古薄今,让老百姓无所适从,一定要禁止,不能让他们妄议朝政。”“除了秦记,其他诸侯国的史书都烧掉,不是专门的学者,也绝不允许私藏诗书,只留下医学和种地植树的技术类书籍。”皇帝和丞相亲自下场,进行一场文化清理运动,希望在文化领域也能实现大一统。 他们只留下秦国史书,其他的诸子百家和诗书,只能在咸阳图书馆存一套,民间好好生产就行。如果不消除人们心中分裂的种子,大一统始终流于表面,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帝国就面临分裂的危险。民间百姓的文化水平不高,不可能看清时代的转折点,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旦学者用利益煽风点火,百姓很可能就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不仅不允许乱说话,连书都不能看,彻底消除文化界的不安定因素,等下一代人成长起来,新帝国的新制度就落地了。 他们学习法令之后,可以帮助官府治理地方,也可以成为干部队伍的后备军,大大扩充了帝国的执政基础。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只是在特定的历史进程中,他们做出的选择。所有经典书籍都在咸阳有备份,只是随着项羽焚烧咸阳,那些书籍也全部付之一炬。由于权力集中于皇帝,导致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帝国产生影响,不论歌颂或者批评,凡是涉及皇帝,就会涉及帝国。周朝是分封制诸侯国,诸侯国之下又有拥有城池的士大夫,如果百姓不满意,只会反对士大夫,根本不会找国君的麻烦。这样的层级管理,让周天子高高坐在王座上,既不用管天下事,天下也没人理他。可秦帝国不一样。所有的官员都是秦始皇派出去的,那么闯祸之后,当然是秦始皇来背锅。但皇帝不能被批评,由于大权在握,皇帝就是国家的形象代言人,一旦皇帝受到批评,岂不是国家也有问题?秦始皇是圣人,也是人。他希望能够长生不死,就让术士炼仙丹、找仙药,为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这件事本来就不可信,术士只是编故事,向秦始皇骗取财富和地位,眼看谎言要被戳破,有两个术士就跑了。 “始皇帝太过分了,大权独揽不给别人机会,这样的人怎么配长生呢?” 这就属于骗秦始皇的钱,还骂秦始皇是傻逼......事情传到耳中,他顿时感觉自己是被人戏耍的二傻子。他心疼的不是钱,而是被术士诽谤,让自己的名声受损......皇帝无德,那秦帝国算什么,时间久了,人心动摇。于是,秦始皇派人审核咸阳的“诸生”,包括术士、学者、学生等等,最后查出诽谤过皇帝的,有460多人。 所谓的“坑儒”不是坑杀儒生,而是诽谤秦始皇的人,其内核则是家国一体的帝制禁脔。秦始皇怎么都不会想到,寄予厚望的长子扶苏,居然也是另一条路线的人。 本来希望下一代能够坚定的走下去,等到成长于新时代的年轻人成为主流,也就没有人会怀念战国诸侯。扶苏说:“诸生都是孔子的门徒,陛下却严惩,天下人怎么会安心呢?” 扶苏只是拉拢和放纵,并不存在引导和改造,让世人的观念向大一统靠拢,而是先稳定再说。话说回来,稳定只是暂时的稳定,问题依然存在。只不过把爆发的时间延迟,或者坚信后代更有智慧。从此以后,扶苏就不再是帝国的接班人,只是失去宠爱的皇子。那年,50岁的秦始皇出巡,丞相李斯陪同,少子胡亥也想出去见见世面,秦始皇答应了。既然可以跟随在父亲身边,可能平时也颇受宠爱,要不然的话,不可能在秦始皇面前撒娇。你和父亲的关系不好,他出门旅游的时候,你会求带吗?根本不可能,恨不得他出去多玩几天才好。 胡亥就是受宠爱的孩子,所以才会在秦始皇出巡的时候,希望跟着父亲见见世面,或许秦始皇也在刻意培养胡亥。胡亥是跟随赵高学习狱法的,相当于法律专业中的监狱法,属于秦国最根正苗红的专业。一般来说,学生不会违反本专业的知识。即便别人再怎么吐槽,那也是自己的亲娘,只能自己骂,不能别人说。他还没有成熟定性的世界观,也没有被分封复古的旧思想污染,秦始皇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最终秦始皇死在沙丘,再也没回到咸阳。李斯和赵高替他写下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并且赐死蒙恬和扶苏。 官场沉浮多年的李斯是老油条,怎么可能被资历尚浅的赵高欺骗呢?答案只能是,李斯也看中胡亥。 李斯和秦始皇都希望,法律专业出身的胡亥能坚守法家,把大一统的宏大事业进行到底。秦始皇希望大一统千万要坚持、法家千万不能输、胡亥千万要成器,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李斯心心念念的功成名就,也没有圆满的结局,一把鬼头刀斩断所有幻想,只能看着黄狗和故乡逐渐远去。 子婴多么渴望重振江山,却不得不亲眼看着刘邦兵临城下,他只能带着玉玺素服跪迎,宣告江山易主。平时看起来不起眼,一旦聚集起来却有滔天的力量,而且水不可逆,只能顺势引导,只要时间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不过把时间线拉长看的话,法家没有输,大一统坚持住了,秦帝国的内核也留存着。孙中山先生说:“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如果你希望读有用、真诚的文章,推荐关注温伯陵的原创公众号——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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