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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韩文晖 红楼中的人物曹公爱用一个字来概括形容，如敏探春、憨湘云、贤袭人、俏平儿、慧紫鹃、勇晴雯等，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司棋，莫若“莽”字最为恰当。 司棋出场的第一句话是回答小红的问话。小红问：“姐姐，不知道二奶奶往哪里去了？”司棋道：“没理会。” 一句“没理会”，没头没脑，横冲直撞，没有一点曲折迂回，不像大观园里的姑娘所言，倒像是梁山好汉的口气，莽莽撞撞、粗枝大叶的形象跃然纸上。 再次出场是司棋在书中的一场重头戏。她参与了大观园小厨房主事的争夺战，被柳嫂子的怠慢惹怒，带着丫头不由分说把小厨房砸了个稀巴烂。对于挑战，司棋是来者不拒，加倍奉还，一是性格使然，二是有后台，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是她的外婆。 大闹厨房后，任情任性的司棋又一次出现时，是她和表弟潘又安在园中私会被鸳鸯撞破。 野百合也有春天，大大咧咧的司棋也恋爱了，还是如今流行的姐弟恋。想想也替司棋心惊，贾府严令禁止丫环小厮有私，况且当时盍府上下正忙着贾母过生日，司棋和潘又安就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幽会，这得冒多大的风险！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比男人要勇敢，司棋在情事被鸳鸯撞破、恋人逃走之后有过怨恨——“我只恨他为什么这么胆小，一身作事一身当，为什么逃了呢？就是他一辈子不来，我也一辈子不嫁人。”可怨恨的她依然痴心不改，痴痴地等待着爱人的归来。原来刚烈的司棋在爱情中也是这样柔肠百转、充满了小儿女情态。 司棋的光辉在抄检大观园时得以展现。在被抄检出男人的棉袜、缎鞋、一个同心如意及潘又安写给她的一封信后，她表现出少有的镇定和沉默，毫无愧色，也不为自己辩解，倒是王善保家的拼命遮掩、又扇自己耳光。司棋默默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仿佛与她无关。 她的镇定是在捍卫爱情的尊严，捍卫她作为人的尊严。她始终不觉得她的爱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即使渺小如她，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这是她对于自身尊严的维护，这在当时的社会是多么难能可贵！ 司棋毫不意外地被撵出了大观园，不想逃跑出去的潘又安又跑回来找她。 “妈要给我配人，我原拼着一死。今儿他来了，妈问他怎么样。要是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只当是我死了，他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就是讨饭吃也是愿意的。”这是司棋的爱情宣言，跟着心上人即使天涯海角、吃糠咽菜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她的妈妈偏不同意，还激她：“我偏不给他，你敢怎么着？” 和司棋一样，她的母亲说起话来也是这么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生生把自己的女儿送上了绝路。果然“哪知道司棋这东西糊涂，便一头撞在墙上，把脑袋撞破，鲜血流出，竟碰死了”。莽司棋就这样了结了自己，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地为自己的爱情殉了情。 遇事逃跑、胆怯懦弱的潘又安这次硬气了一回，“忙着把司棋收拾了，也不啼哭，眼错不见，把带的小刀子往脖子里一抹，也就抹死了”。 第一次看红楼梦，看到这里又急又恨，恨司棋妈苦苦相逼，恨潘又安早干什么去了，又怕司棋沉不住气。可司棋到底还是一头碰死了，她的风格就是这样果敢决绝，绝不拖泥带水，砸小厨房是这样，园中私会是这样，最后殉情也是这样。这就是那个最最真实的她——莽丫头司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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