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12-22 22:00:27)
题记：祝相宽新书《心声》发布会暨诗歌研讨会于2018年12月22日在河北省青县盘古宾馆举行。本次活动由县文联主办，沧州文联副主席王秀云、作协副主席苗笑阳，青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徐瑞青、青县文联主席邵华出席会议。青县文联原主席韩雪、沧州日报社著名副刊编辑、小说家高海涛、散文家史丽娜、剧作家于桂花，沧州传媒学院院长张海燕、白晓清教授，以及来自沧州诗社的诗人吕游、王汉中、王云起、杨洪谦、战芳、斐儿、鱼儿跳跳、戴丽华、阿步等参加了会议并做了精彩发言。祝相宽的诗歌创作贯穿了上世界八十年代至今近四十年时间，他继承了中国“五四”以来诗歌优良传统，扎根生活，形成了浓浓的“中国风”风格。今天我们编选这一期公众号，一方面将他的诗歌与大家分享，一方面送上我们对这位生活在沧州，名扬全国的诗人深深的祝福！（吕游） 祝相宽的诗 有些话 有些话，没说出口 越来越像一根鱼刺 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一直卡在咽喉 有些话，搁在心头 那么长的时间 也没变成珍珠，倒成了 一些越来越沉重的石头 就像埋了一冬的种子 就像漫上堤岸的洪流 就像耐不住长夜的寂寞 必须冲出来的日头 说出来，必须说出来 必须把那根鱼刺吐出来 必须把那块石头咳出来 哪怕带出一些血肉 我知道，许多的话 一旦说出，就会被风吹走 而有些话，是心对着心说 不经过耳朵 草莓 我喜欢草莓，喜欢 她的红润如唇，喜欢 她的形状如心，喜欢 她的味道，那味道 好像是一种情感，或者 一个词牌，名字叫 “满江红”或者“沁园春” 我从头到脚地喜欢 从里到外地喜欢，就像喜欢 那些宋词，那历久不衰的美 那浸入灵魂的韵，喜欢 我就慢慢地嚼，喜欢 我就细细地品，喜欢 我就把小小的籽儿，嚼出 平平仄仄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 我相信，从今天开始 太阳将以最热情的目光关注你 麦子，你是懂得感恩的植物 你会把这热情变成血液 变成信念和成长的力量 还有风，从今天开始 会伸出母亲般的手抚摸你 麦子，你这招人疼爱的孩子 风一摸，你就兴奋地舞蹈 再一摸，你就快乐地歌唱 我相信，所有从你身边走过的人 都将学会抒情，麦子 也许他们并不是诗人或者歌手 只要他们走近你做一次深呼吸 或者面朝大平原做一次深情的张望 还有我，一个从麦地走出来的孩子 从今天开始，将放弃斗室的幻想 麦子，让我重新回到你的怀抱 带上草帽扛起锄头，像父亲 日日走在跟你多亲多近的田埂上 芒种之忙 我总是把“芒种”写成“忙种” 小学老师瞪着眼睛批评过我：麦芒的芒 上中学的女儿笑着提醒过我：芒刺的芒 现在，我还常常写成：繁忙的忙，忙乱的忙 可能是我生长在农村的缘故 可能是我离这个“忙”字太近的缘故 可能是我的亲人们忙忙碌碌一辈子的缘故 可能是现在的日子让我闲得难受的缘故 好像整个世界的忙都留给了乡村 好像一年四季的忙都集中在麦熟 芒种忙，麦上场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 那时候，父亲忙着把镰刀磨成月亮 南洼割麦，村东扬场 忙完收麦忙播种的乡亲们 地头上，看天的目光比日头还烫 我就是带着乡村的忙走进了县城 走进了离忙越来越远的单位和时光 请别怪我总是把“芒种”写成“忙种” 提笔在手，总看见田野里忙碌的爹娘 向日葵 我敢说，这世上所有的植物 只有向日葵，称得上真诚 敢于追随着太阳 亮亮堂堂地度过一生 它的爱或者追求 那么理直气壮，那么不可动摇 你看，它的腰杆从不弯曲 比某些高大的树还要挺直还要坚定 再看它的笑脸，那么灿烂 让人想起这世间最无私的表情 你找不出一点羞涩或者犹豫 就像一个孩子望着妈妈微笑的眼睛 还有那花瓣上的明黄 比金子的颜色还要纯正 还有花盘里深藏的仁心 凝结着它终生不渝的真情 我敢说，只有向日葵 能够承担起一种情感的象征 千千万万棵向日葵灿灿地开放 啊，中国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光明 在火车上 一闪而过，一闪 而过，一排排的房子 房子里模糊的面容和生活 一排排的树 曾经茂盛的叶子和美丽的花 一闪而过 我认定，那一闪而过的房子里 肯定走动过我的亲人和我 似曾相识的灯火 而那一闪而过的树下，肯定 站过你被风撩动的心事 或者满怀向往的我 一闪而过，大地上的事物 曾经的和未来的日子 一—闪—而—过 鸟巢 我不知道，一只鸟巢 愿不愿让它的小鸟长硬翅膀 在一个阳光初上的早晨，眼睁睁地 看着它们起飞，飞向远方 鸟飞走了 只剩下巢，只剩下 巢无法装下的寂寞与空旷 我无法准确地说出一只空巢的感受 像不像一个人被掏空了心脏 我知道的是，一只鸟巢 从来都盛不下一只小鸟的梦想 还有，鸟儿们总是要长大的 天空呼唤着它们展开的翅膀 孩子，我为什么要说出这些 为什么会有一些酸楚弄湿我的眼眶 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啊 这人世间的亲情 这亲情的重量 在地铁上 我在地铁上想你 列车知道我思念的分量 它行进中的颤抖 是因我而生的感动 当我离开地铁 这铿锵而去的家伙 竟把你的名字喊得 低沉而又深情 老娘 娘，坐在炕上 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 多像她年轻的时候 照着镜子给自己梳妆 娘忽然问我 过了年，你知道我多大了 我说，过了年，娘十八 娘就乐成了一个小姑娘 我攥着娘的手 像攥着一棵九十二岁的枝干 花朵和绿叶早已落下 铺在我们走过的路上 我乐不出来 我抓不住，一把 从窗棂悄悄溜走的 迷离的阳光 祝相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沧州市作协副主席，沧州诗歌艺委会主任。作品曾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中国文学》、《北京文学》、《诗刊》、《诗选刊》、《中华诗词》、《中国报告文学》等报刊发表。有诗歌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年度优秀诗选》、《中国当代诗库》等。著有《祝相宽诗歌》等个人文集五种。 大象无形（诗论） ——由祝相宽的三首诗歌说开去 作者/吕游 我和祝相宽相识多年。都是爱诗之人，因诗结缘，一下子就有了心灵共鸣。读他的诗歌要早于读他的人，在祝相宽身上，是能体现文如其人的。今天着重谈谈祝相宽的诗，相信也就是谈了祝相宽的人。纵观祝相宽的诗，有三个特点需要重点指出。 一是诗歌思想蕴含的强烈个人感情色彩。有几个关键词：公正、公开、公平。一个诗人要想写好诗歌，被人记住，就像泰山雄、衡山秀、华山险、恒山奇、嵩山奥，一定具有鲜明特色和突出个性的。诗人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与众不同。祝相宽首先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诗歌中体现的那种无可抗拒的诗人正义感。我们来看下面这首诗歌： 见了麦苗我说些水水灵灵的话 见了花朵我说些鲜鲜艳艳的话 见了石头我说些实实在在的话 见了刀子我说些锋利无比的话 只是遇见狗呀屎呀—— 我不想说半句话 我跟孩子们说些咿咿呀呀的话 我跟老人们说些白发苍苍的话 我跟老师们说些恭恭敬敬的话 我跟老乡们说些土里土气的话 只是在官呀僚呀面前—— 我怎么就不敢说话 拿起钢笔我说些横平竖直的话 端起酒杯我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走在街上我说些被风吹散的话 风里雨里我说些电闪雷鸣的话 只是在父亲母亲身边—— 我怎么也说不出话 ——《说话》 这首诗歌，祝相宽用歌词般整齐划一的诗歌语言，从生活熟悉的场景中写出了“说话”中蕴含的深刻人生哲理和价值取向，“ 拿起钢笔我说些横平竖直的话/端起酒杯我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读了这样的诗句，之所以让人内心产生由于愤怒对狗屎、官僚的鄙夷，迫于压力而生的委屈，真情流露汇聚的泪水，皆因为诗歌里蕴含的铮铮铁骨和款款深情。祝相宽在诗歌中展示出的这种真情，和他的《说话》这首诗歌的语言和形式一样，有棱有角，爱憎分明。2007年，我曾在一首题为《大哥》的诗中写过：“我是你大哥，你在身后/风雨被大哥挡着，是大哥/就要做一把勇敢的大伞”，这是我写给祝相宽的诗，他对诗友，对朋友的那种关爱和帮助是无微不至的，充分体现出沧州人的真诚和豪爽，正如他在《说话》这首诗中所写“见了石头我说些实实在在的话”。诗歌创作，技术只是诗歌的必备条件，能使诗歌有灵魂的，显然是思想和个性。祝相宽诗歌中的真诚，恰恰凸显了他诗歌的这种灵魂，让它的诗歌灵魂中有了钙，有了读后令人肃然起敬的气节和硬度。 二是诗歌语言体现的突出公共情感色彩。这里也要说三个关键词：乡人、乡情、乡恋。诗人不用分乡土诗人，还是城市诗人，大凡从农村走出来的，有过农村生活的诗人，那种人生阅历都会成为丰富的写作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祝相宽也是这样。我们来看下面这首诗歌： 我该怎样赞美一场好雨 在大平原需要滋润的初夏 麦子就要掏出内心的黄金 埋在土里的籽种等待发芽 还有黑龙港河畔五百亩新栽的枣树 正要开花 我该怎样赞美那个雨后的乡村 那个被叫作“老区”的地方 那个被称为“硒旺”的农庄 那棵年迈的槐树和不屈的枣树 那些老人的传说和后生的佳话 那创业基地的新苗 那田间路上的泥巴 我该怎样赞美那个魁梧的新人 他站在雨后的村头上 像一棵向往蓝天和阳光的大树 心中装着最新最美的图画 眼前是祖辈留下的田野 身后是盼望富足的老家 我该蘸着好雨写下怎样的祝福 献给这远离喧嚣的小村 这寂寞中梦想崛起的大洼 献给她不锈的记忆和不老的志气 献给她的明天—— 丰收在望，一地繁花 ——《雨后的后洼》 这是组诗《崛起的后洼》中的一首。正如组诗题记中透露的信息：后洼，地处黑龙港河畔，青县西北边缘。该村曾是战争年代的红色堡垒，为革命事业做出过不朽贡献。诗歌告诉我们的，不只是这一个村庄，而是众多像后洼一样的农村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前是祖辈留下的田野/身后是盼望富足的老家”在这里，“后洼”是有着象征意义的地名，“他站在雨后的村头上/像一棵向往蓝天和阳光的大树”，可能扩展成青县、沧州，继而是辽阔的华北平原，甚至于中国广大农村。“我该怎样赞美一场好雨/在大平原需要滋润的初夏/麦子就要掏出内心的黄金/埋在土里的籽种等待发芽”，诗歌中反映的，恰恰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祝相宽对家乡的无限热爱。这种热爱之情一经诗歌展示，就变成一幅宏大的生活场景，《崛起的后洼》、《后洼记》、《后洼的秋天》、组诗《短歌行》等均是这样的一种体现，诗中有人、有事、有情、有恋，那种情怀，和著名诗人郭小川《团泊洼的秋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旦自我的情感和熟悉的泥土产生联系，势必会唤醒在这片泥土上生长的广大读者的共鸣。于是，诗人要挖掘的“公共情感”就得到了具体体现。所以，《诗刊》原编委刘章在评论祝相宽的诗歌时说：“祝相宽是继承了中国传统诗词和五四新诗传统的诗人，他的诗有情味，有韵味，有花朵，有果实，有感染力，有生命力。”应该指出，祝相宽的诗歌充分体现了“新诗格律体”这一学说，比如诗歌《说话》，在分行、分段、音节和押韵方面统一有规则的变化。艾青在1954年《诗的形式问题》一文中说：什么是新体格律诗？简单地说，这种诗体大体上是一句占一行，或一句两行；每一行以一定音节，每一段有一定行数。祝相宽很多诗歌很好地体现了艾青说的这一诗歌特征。 三是诗歌内容彰显的悲天悯人济世情怀。我们还要说三个关键词：爱人、爱情、爱美。这个“爱人”是对劳苦大众、底层人群的关注，这个“爱情”、“爱美”，不只是人的情爱，也包含着自然界之爱。我们来看这样一首诗歌： 麦鸟，此刻还有谁比你幸福 你正在大平原无边的麦地上飞翔 你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一会儿钻进麦子的怀里 一会儿又飞回到天上 麦鸟，此刻没有谁比你幸福 你的鸣叫汇入了麦子的合唱 你多像一个快乐的音符 一会儿看不见你的身影 一会儿又亮出小小的翅膀 麦鸟，此刻你是最最幸福的了 麦地是你拥有的天堂 今生你肯定离不开麦子了 活着，与麦子作伴 死了，灵魂化作麦香 麦鸟麦鸟，我真羡慕你的幸福 这辈子，我想做一回你 麦子在下，阳光在上 你教给我，起飞或者降落 你带着我，倾听或者歌唱 ——《幸福的麦鸟》 麦鸟，是一群麦收之后，飞翔在金黄麦田上空的鸟，它可以是麻雀，可以是鹌鹑，也可以是喜鹊，布谷，或者其他。不管是哪一种，总之是“幸福的”，“麦鸟，此刻还有谁比你幸福/你正在大平原无边的麦地上飞翔/你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一会儿钻进麦子的怀里/一会儿又飞回到天上”，诗歌中赋、比、兴等传统语言修辞的娴熟运用，让读者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鸟，“麦鸟麦鸟，我真羡慕你的幸福/这辈子，我想做一回你/麦子在下，阳光在上/你教给我，起飞或者降落/你带着我，倾听或者歌唱”，这首诗歌，让大自然真的变得和谐统一了。假如说祝相宽通过诗歌《说话》展现了他的真性情，为我们解答了“诗言志”这一诗歌学说，组诗《后洼》展现了他对家乡的热爱，为我们解答了“诗缘情”这一诗歌学说， 那么，他用诗歌《幸福的麦鸟》展现了他对天地万物广博的大爱，为我们解答了“诗由心”这一诗歌学说。诗歌创作只有由心出发，强调主观能动性，不是像黄遵宪强调“我手写我口”，不是给予答复作为客体的广大读者的需求，而是“我手写我心”，那么作者的创作才有可能和天下万物融合，达到“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诗歌《干妈，我走了》，是一首歌颂好人的诗歌，但是祝相宽却从狭义的“好人”概念，借助一个即将离世之人之口，写出了青县敬老院院长周汝珍的大爱情怀，“干妈，我走了/此刻，我多想双腿跪下/像一只感恩的小羊/喊一声干妈，亲亲的干妈/干妈，你粗糙的手心里/好像有一个太阳/真暖真暖啊”，读了无不叫人动容。这种情怀体现出了祝相宽的诗歌境界。诗人是要有境界的，像组诗《柿子红了》、组诗《春天》、组诗《网花》，充分体现了祝相宽很高的诗歌境界。 读祝相宽的诗歌，没有太大难度，通俗易懂。这就如同武术，越是看似简单的招数，越一招致命。诗歌越是简单，化技巧于无形，越能力透纸背，直戳人心。这种“简单”，必须有深厚的生活阅历、丰富的人文知识、天性的诗意才华做支撑，正如著名诗人陈有才评价祝相宽说的那样“学院的骨架，口语的外衣”。多年的诗歌创作和坚持，让祝相宽的诗歌具有了稳定性、范本性和参考性。祝相宽的微信名字叫“大相”，我想，这个“大相”体现的不是“大”字，应该是“大象无形”的谐音，一方面是要将自己的诗歌从繁到简，用简洁的诗句说明深刻的哲理，一方面也是自己隐遁于尘世，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大凡得道高僧都如此吧。祝相宽的诗歌体现出了这种“得道”的精神。 在此，我愿意祝福亦师亦友的祝相宽，在诗歌道路上，越走越宽，越走越顺，越走越好。 ——2018.12.12—13于沧州敬一斋 ——2018.12.17修改于敬一斋 吕游，沧州诗社社长，诗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