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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家的感受和体现

 杏坛好歌 2019-10-28

 陈  

 

摄影,作为一种艺术,它的感染力并不亚于其他艺术创作。它同样具备着一切艺术作所共有的思想、形象、构思三要素。

它传达着人们的思维和要求,它通过摄影家的自我感受——对自然、对社会、对人进行透彻地解剖,而这种解剖又是独体的,它有别于文学、戏剧、绘画、电影和音乐等等门类的其他艺术。

世界是气象万千的,人是形形色色的,而人的感受,也必然是形形色色的。可以说,每一个摄影家,他们的作品所体现出来的思想性、艺术性也是各不相同的,这种差别的重要一点,是因为每一个摄影家的自我感受不同而形成的。

黑格尔有一句名言:“艺术对人的目的,就在让他从外物界寻回自我。”(黑格尔《美学》)这种“自我”,对摄影家来说,就是他对生活和矛盾的感受。

法国著名的摄影大师布勒松,也讲过一段话:“你必需作出精确的选择,了解你所需要的,同时,你又不能把你自己限制着,不能仅限于取景框内所看的东西,还要等待……还必须等待那恰当的感受。假如没有激情,没有震动;如果你没有什么感受,就没有好效果。”

摄影家,作为艺术家,他对于自然、社会和人的自我感受,应该凝结着真诚的创作激情,它使得摄影成为最简练的叙述生活和矛盾以及最能反映人心灵意蕴的艺术而存在。

只有真诚的创作激情,才能充分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这包括着摄影家,在自然、社会和人当中所感受到的欢乐、痛苦、希望、失望、想往、爱、恨等等。

我们是中华民族的子孙,这块土地养育了我们,这块土地上的百姓抚育了我们,这块土地就是我们的母亲,作为子女,我们热爱她,歌颂她,同时要帮助她医治好身上的创伤,我们的中国——母亲站起来了,是从封建的废墟上站起来的,是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重压才得到这种新生活的。所以她身上必然残留很多封建社会留下来的伤痕,所以,我们有责任帮助她医治这种创伤。

应该说,这一总的感受,首先便体现出了我们摄影家对祖国的爱,而真诚的创作激情,正是由这种崇高的爱所滋养出来的。

大家所熟悉的王志平的摄影作品《灿烂的回忆》,不正是具有这种创作意愿和感受吗?作者把本来很普通的风景区圆明园的古建筑遗址,经过特殊技巧作艺术处理,便赋予作品以神奇的浪漫主义色彩,尽情抒发了作者对中华民族真挚的爱,也给予了人们的信心、希望和力量。

摄影家所反映的生活和矛盾,是以现实主义为基础的。

你是摄影家,无论你在艺术上和形式上,采用何种方式,你还不是最终要通过自己的作品来表达各自心灵的感受吗?你能说你的作品不表达任何思想感情?

黑格尔认为:“艺术作品应该具有意蕴,……要显现出一种内在的生气、情感、灵魂、风骨和精神,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艺术作品的意蕴。”(黑格尔《美学》)这意蕴,就是艺术家思想情感的内核。我们都知道,人的思想情感,是跟人的需要密切相关的,它离不开自然和社会,离开了自然和社会,就不会有真正的人的思想情感。

著名书法家启功讲了一句十分精辟的话,叫“神存于心手之中”,他所说的“神”,指的就是艺术家内在的意蕴。书法艺术,它是由主观意识到精神的自在自为,这种潜移移默化的创作过程,正是书法家心灵的感受转化到手中,才体现出书法艺术的气质和个性的。就连书法家,在字里行间也浸透着真诚的思想情感,摄影作品又能例外吗?我们不可小看轻轻地一掀快门,应该说,摄影是传神的瞬间艺术,这一掀快门的工夫,凝集着摄影艺术家多么深厚的思想情感啊!

真正的摄影家,只有投身到现实生活和矛盾中去,才可能真实地反映和表现自然、社会和人。

检验一个摄影家的创作是否真诚,看什么?那还不是要看你的作品是否真实地反映和表现了自然、社会、人吗?

真实,并不是新闻摄影中的纪实,就艺术摄影而言,它是有一个范围,或者说是有一定标准的。它既要讲摄影家的生活基础,又要讲思想水平,也要讲艺术修养和技巧,三者缺一不可。在这个前提下,即在坚持生活第一性,创作第二性的前提下,把现实生活和矛盾提高到一定的认识高度,从中加以艺术的概括,这种艺术概括,就是把生活的真实化为艺术的真实,最终与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这样的艺术真实才是经得住检验的。

在如何深入到自然、社会和人当中,我们的确应有一个基本出发点,那就是: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满腔热情地讴歌祖国大自然的壮美;讴歌我们社会的时代面貌;讴歌我们社会的主人的进奋精神和内心的情感。

题材问题不是创作的首要,关键还在于有一个什么样的出发点。我认为,必须具备上述这个基本出发点,才能够正确地坚持生活第一性,创作第二性。

 

 

现实主义作品,应该是主要和大量的。摄影家的感受和体现,尽管迥然而异,但是,作品所体现出来的总的社会效果,确应该是感染人、鼓舞人和教育人的,是给人们以希望的,同时,还要留给人们思考和联想的余地,从思考和联想中,再给人们以希望。就其社会效果来说,这样的作品,才称得上现实主义好作品。

着意表现现实生活和矛盾,是摄影家所担负的重要职责。我们既然是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如何反映我们这个时代的现实生活和矛盾,应该成为我们摄影家义不容辞的首要任务。

现实主义作品,是以生活的真实为基础的。离开了生活的真实,就谈不上现实主义作品在艺术上的真实性。

对于摄影家,必须具体研究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自然的可塑性。是自然的诗化,而不是照搬自然。

自然,狭义讲,包括祖国的大好河山和异国风光。山山水水、森林、大海、一草一木、飞禽走兽等等,大凡人们休身养息的环境都在自然之中;自然,广义讲,包括日月星辰、整个地球和宇宙。

自然,既有天然的自然,又有被人们不断改造的自然。

自然的可塑性,就在于摄影家,如何去“塑”它。这里面,既有客观的可塑,又有主观的可塑。客观的可塑,是自然本身的,它既有自在的变化,又有人为的变化。这两种变化都应被摄影家所利用;主观的可塑,则是非自然的可塑,即摄影家本身对自然的感受。我感到,前者属于熟悉了解自然现实美的阶段,后者则是属于提练自然艺术美的阶段。

对于自然,不论是微观还是宏观,你没有诗情的感受,便不会有画意的体现。诗情,既是对地球大自然的敬爱之情,又是摄影家本人艺术修养凝结而升的创作激情之聚合。诗情是内在的,它会促使你去发现自然中美的所在;画意,则是作品外在的体现,是你发现自然中美的升华。王苗有一组(6幅)彩色风景作品,它的标题分别是《原木》、《银桦》、《黄昏》、《月夜》、《温暖》和《澄澈》。这是一组诗情画意结合得很好的佳作,格调很高。作者运用细腻舒展的手法,赋予每一幅作品以抒情诗的韵味,单幅看又都有各自的基调,这基调,是跟作者所刻划的特定环境紧密相关的。由于作者善于调动彩色胶片之长,并在具体拍摄场景中,触景生情动之以情地揉进了自己的构思,就把本来是我们司空见惯的自然景色,拍得很不一般,脱出了惯例与老套的窠臼,这就是摄影家不断感受和探索的结果,她使人人所见,变为人所不见,升华到艺术美的人人所见。罗丹说:“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这就是从客观到主观,从物质到精神的过程,也就是摄影家从感受到体现的过程。

第二、社会的时代性,是社会时代本质的体现,而不是社会生活的一般重复与实录。

我们说的社会,是现实的社会,而不是历史的社会或超现实的社会。既是现实的社会,就有它特定的时代性。

时代性主要体现勃发向上的、改造社会和建设国家的进奋精神,它既包括人们振兴中华的爱国热诚,同时包括着人们对待理想和人生的乐观态度,这里面涉及到人与人的关系、社会道德、情操、爱憎等等。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摄影家能否深刻、真实、生动地反映和表现出现实社会的时代性,是十分重要的。

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时代特征,这个时代特征,代表着整个社会政治的经济的面貌,它首先应该是指整个社会的主流,摄影家所反映和表现的主流,是鼓励社会进步、推动社会前进的主流,它是朝气勃发的。

当然,社会的时代性,也应该包括支流,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对待主流和支流。

我们尽管强调艺术真实的典型性,当然,就离不开反映与大众息息相关的,社会中带有非主流性的东西,这就涉及到了歌颂与暴露的问题。我们认为,如果歌颂与暴露的最终目的,都是有益于我们这个时代和大众的,那么,既便是通过暴露提出一些善意的批评,给人们思考的结果是带有希望的,不仅应当允许这样的作品存在,而且应当鼓励创作这样的作品。

《最后一颗》(洪克摄),画面很简单,表现的是一位正在吞云吐雾的“老烟鬼”,桌上烟蒂堆满烟缸,室内烟火弥漫,作者巧妙地定标题为《最后一颗》,但,所刻划的吸烟者的神情状态,很难相信他会戒掉吸烟的坏习惯,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作者是通过对这一典型人物的,多少带有艺术夸张的手法进行渲染,真实地表现了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深刻地告诫人们戒烟的重要性和旧习惯势力的顽固性。作品立意并不消极,它预示着戒烟终将成为今天的社会公德,而获得人们赞许。

《伤痕》(贺洪宁摄),画面也很简单,表现了一棵杨树,被那些不懂得社会公德的人,用刀子刻画的伤痕,你面对这棵伤痕累累的杨树将作何感想呢?作者立意是很深刻的,它会告诉你,对那些破坏生活美的人,是要受到社会遣责的,而对于创造生活美的人,将受到社会尊重。

再如《诱导》(王殿英摄),这是《大众摄影》主办的专题摄影比赛《社会新貌》中荣获一等奖的一幅作品,画面不仅构图新颖,作者立意也颇有深度,它告诫人们要重视儿童教育,重要的在于因势利导、谆谆善诱,作者巧就巧在,把这种内含的思想,象潜台词一样,赋予了那位仅有小侧半身背影的成年人身上。

以上三幅作品给观众以思考和联想的余地,几位作者所表达的主题,都不是社会生活中的主流,但却表现得这样好。同时,也说明对一些社会问题暴露的目的,实质上就在于歌颂。

总而言之,我们的摄影家要与整个社会的时代脉膊一起跳动,只有这样,你的作品才有生命力。

第三、人的动作性。是人的现实性形象的典型刻划,而不是纪实性形象的翻版。

生活在自然、社会中的一切人,男女老幼他们一系列行为动作,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没有行为动作,人的心理活动也就不存在了。所以,行为动作的鲜明性,是生动展示人的心理特征的契机,即动作愈鲜明则个性愈突出。对摄影创作而言,由于不同于戏剧、电影,具有连续活动性,所以,在单幅或多幅(成组的)画面中,刻划人的行为动作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摄影家,要努力使你反映和表现的人的不可见的内心活动,成为可见的感觉,这就需要仔细研究人的动作性(不仅包括身体的动作,而且包括眼神和面容情绪的动作),因为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形象的内在美,被可见的视觉形象表现出来。

人是生活在社会之中的,所以谈人的表现手法,就不可能把人置于社会之外,但,它却与新闻摄影表现人,有质的区别。尽管都是社会的人。

我们这里强调的是,人的现实性形象的典型刻划,而不是新闻摄影对人的纪实性形象的翻版。艺术摄影着力刻划人,也就是着力通过艺术的典型化处理,来提示典型人物的精神面貌和内心世界,它是非具体的真实形象的典型塑造,它并不要求有准确的时间、地点和姓氏名谁。

人是万物之灵,人不仅能够认识世界,而能够改造世界。我们国家的百姓,是最值得我们的摄影家去反映和表现的。

《路》(王文澜摄),反映的是农村题材,画面上表现的是,乡间小路上行走的农民。作者利用薄雾,作为特定环境气氛渲染,艺术地选取了农村生活的一个生活场景,生动地刻划了我国农民群象,尽管人物都是全景,但你会从这幅作品中,感受到中国农村特有的传统习俗与新时代带来的变化,画面清新、朴实,具有浓郁的乡土风情。

《族长》(王志平摄),这是一幅近景人像作品。整个画面刻划的是一位纳西族女摩梭人族长的典型形象,作者着力表现了这位老年妇女饱经风霜的面容,这是充满着情感的面容,那满脸皱纹和深沉的眼神,是外在、内在气质统一起来的、独具的性格特征,我们不仅可以从她的眼神中,洞察到作为一族之长的尊严、权势和能力,同时,也让我们在她那深深皱纹中,品味到痛苦、爱和恨……,这幅作品揭示了一个民族漫长的历史渊源及传统习俗带来的局限和新时代必然要改变这个民族陈规陋习的趋势。

《福》(李京红摄),这是一幅有典型环境的全景人像作品,画面中表现了一位蹲在地上的老人,背景的影壁墙上有一个斗大的福字。作者采用了借景抒情、寓情于景的艺术手法,深刻地揭示了人们对吉祥如意的美好生活的追求与渴望。我理解,作者着意刻划了一位老人形象,是在比拟祖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社会变化,道出了幸福的来之不易。祖国虽然留有创伤,但是并不老弱,她终究会真正地站立起来的!

还有一组作品《我远方的兄弟姐妹》(王志平摄),可以说,既是表现人的也是反映社会的。因为作者集中刻划了一群人,表现了我们祖国大家庭中少数民族的新生一代。作者在谈他的感受时说:“不错,这个山窝自古以来是贫脊的,这里生活眼下还是艰苦的。但是,令我感到羞愧和羡慕的是,这里的人们和孩子竟如此欢快、可爱、朴实、坚定。他们的肩膀能够经得起一切重担,他们的心胸能够消容一切忧愁,没有什么艰难困苦能够使这里的乡人退缩、沮丧,看看他们的眼睛,你就会坚信,这个山窝是有希望的,中国是有希望的。”

作者透过他们的眼睛,却看到了这个山窝的希望,甚至中国的希望,可见摄影家纯正的创作思想和敏锐的洞察力,是建筑在国民性这个基础之上的,是对中华民族的感情负责的。

百姓的生活是极其丰富多彩的,他们的欢乐与痛苦,与祖国的前途和命运息息相关,我们的摄影家应该深入生活,与他们同甘共苦、共患难,在他们当中,作知心人,只有这样,你的作品才会有感染力、鼓舞作用和启迪作用。

 

 

关于摄影家在艺术上、形式上的探索和创新问题。

随着我国摄影事业的不断发展和提高,各种各样的摄影样式,比过去要丰富多了,具体怎么看呢?

我国的摄影创作,是质别于西方国家和第三世界其他国家的摄影创作的,它应具有我国所特有的内容和特点。但,在具体的艺术技巧和表现形式上,却有不可否定的内在联系,这不仅跟我国自身技术的发展、提高有关,同时,也跟国际摄影交流与国外摄影样式的传入所产生的影响有关。

不要说摄影艺术是如此,比如我国文学界出现的意识流小说,不是多少也跟西方的意识流文学派的影响有关系吗?

从我们目前摄影界出现的一些作品来看,且不说是否形成了什么流派,就一些具体的作品,在艺术上和形式上的尝试和探索,就可以粗略地了解到,我国摄影界出现的一些新的发展情况。

如何正确估价、对待这些新的发展情况,对于进一步繁荣和提高我国艺术摄影的质量,是非常重要的。

我认为,有如下几方面的情况:

第一、摄影技术的变革,导致品种的增多

比如,技法摄影,诸如影调分离、中途曝光、无底放大等等。技术的多样,造成创作形式的多样,是值得提倡和推荐的。摄影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从中采取某一种手法进行创作,处理和运用好,就会出现上乘之作。去年,北京市摄影家协会主办了一次《技法摄影展览》,组织了本市的摄影家和摄影爱好者进行了专门地探讨和研究,产生了些好的和比较好的作品,象凌飞的《几何堆砌的公式》(中途曝光)、许涿的《古典芭蕾》(滤色片多次曝光)、姚正歧的《小提琴合奏》(一底连续曝光)等。该协会在影展之后,又特意出版了一本有关技法摄影经验谈的小册子,以便于交流学习,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前些时候,我看到青年作者罗坚创作的《飞天》(多次中途曝光),是一幅很出色的作品。这幅作品,是作者利用一张从舞台上实拍的飞天舞蹈造型,经过暗房反复加工制作而成的。这种“反复加工制作”的过程,它本身就是作者再创作的继续。这幅作品,虽然造成了变形效果,但这种特殊的效果,却增添了飞天的神话的浪漫氛围,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这正是作者从自我感受到最终体现的有力表现。罗坚是一位很年轻的摄影爱好者,他的努力,是值得称赞的。

连闪技术和慢门技术,可以变瞬间艺术为相对的时间艺术。这种新的表现手法的运用,也为摄影艺术开辟了用武之地。近年来,我们可以从体育摄影、舞台摄影等作品中,见到这类手法创作出来的佳作。去年的理论年会上,杨恩璞已就这个问题作了专门论述,在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当然,不管是技法摄影,连闪、慢门摄影,都必须使形式与内容达到统一,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第二、艺术形式的变革,导致作品内容和样式的异变。

象我国小说创作,出现意识流样式一样,在摄影界,也出现了着重表现人的主观感觉的作品,象李英杰所谈到的意体摄影,就是一例。

他认为:“一幅优秀的摄影作品,不但是通过艺术表现手法达到真切而美的形似,还要给人以深远的意境,使人有回味的余地。”“意境是艺术的灵魂,……缺乏‘意境’的作品只能称为摄影工匠之作,使人初看尚可,再看无味。而有了意境,就有了一种内在的生气,情感,灵魂,风骨和精神。”

他的结论是:“偏重‘意境’的作品不妨就称之为‘意体摄影’”。表现在他的作品上,如《稻子和稗子》、《考验》、《疏通不如引导》等都典型的代表作。

这些作品的特点,不仅把人们的精神世界和现实生活的距离大大拉近,同时,作品内容的容量和密度也加大,使得作品既具有深广的社会内容,又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同时,在摄影艺术语言上,把象征、联想、比喻等多种手法熔为一炉。李英杰的理论和实践,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摄影家不但要努力创作,同时还必须把自己的创作实践,上升到应有的理论高度,并反过来指导创作。在我们摄影界,对于理论研究及用理论如何指导实践,还不能不说是一个比较薄弱的环节,特别是艺术摄影理论。

我感到,意体摄影这种形式,是可以提倡的。这种摄影表现手法,绝不同于西方那种反对现实主义、排斥理性和故弄玄虚的摄影作品。在这里,我看可以引用作家王蒙的一段话:意识流作品“妙处在于它留下了很大的咀嚼、回味、想象以至推理,分析的余地。如何从‘第一声’变成‘第二声’,如何从感性认识变为理性认识,在很大程度上要靠读者自己来完成。”(摘自王蒙《关于“意识流”的通信》)这段话,我认为用得着象意体摄影这种样式。当然,对意体摄影来讲,运用上要得当,特别是在选题的分寸感上。而不应当超越艺术本身的规律,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第三、纯形式主义作品。

纯形式主义的作品,它包括一些抽象主义的作品在内。这样的作品,现在也存在。

冰凝结的窗花,线条的错落、大小石块的堆砌等等,很多。我感到,纯形式主义的作品,能表现形式美(各种图案、透视、角度、线条形成的美),给人们以美的感觉或享受,那还是可取的。实际上,所谓形式主义的作品,也并不是随意可得的,它也有一定的艺术规律和原则,也体现了摄影家的自我感受。同时它包含着节奏性和旋律性两大元素。

比如美国美学研究家库克谈到:“凡是带有明显的横向线式构图的画面,通常暗示着安闲、和平与宁静”,“一个金字塔形布局,通常暗示有稳定与持久”,“园形形状通常却同闲静与柔和相联系的。”等等(库克《构图原理》)。

这些布局原则,对纯形式主义的作品都是具备的。可见,它也体现了一些与生活有关联的东西。所以,摄影家既便是创作了一幅表现横向线条的作品,它也内涵着美的价值。

许琢有一幅作品,叫《梦中的花》。画面的衬底是黑的,之外便是几团无规律的白线圈,这可以说,是表现形式的作品。据作者介绍,他是在暗房,把相机开到T门,用灯光在暗中转动曝光,而形成这种特殊的浪漫效果的。

类似这样的作品,还是应当允许存在的,而不必加以轻视或排斥。既便很抽象,只要没有害处,有什么不可以呢?

第四、超现实主义作品。

超现实主义作品不能跟纯形式主义作品划等号,尽管它也有抽象的一面。这样的作品在我们摄影界有没有?综观近年状况,可以说有,虽然只是少数。

应该承认,超现实主义作品与我们摄影创作的基本出发点,是有很大距离的。

因为,就超现实主义的定义来看,它是主张非理性原则来支配创作的,它强调要在作品中,表达出自己对事物直接的原始感受,它否定人的主导动机,否定生活和矛盾的正常逻辑以及色彩的合理配置等等。“超现实主义并不否认文艺的真实性,只不过它要求的不是生活的真实,而是梦幻的真实。”“超现实主义着意表现的并不是真正人的生活,而是想象中的人的幻影。”(引自程代熙《文学流派与艺术真实》一文,见人民日报1980年12月17日)

李京红有一组作品,共4幅,其中前3幅完全是黑片,没有任何物像,仅有最后一幅表现的是一双相交的手的特写。这一组照片说明了什么呢?作者定的标题叫《解放》。

还有两组作品,它们的标题分别是《啊,年轻的一代》(5幅,张艺谋摄)和《梦幻曲》(4幅,尹力摄),他们反映和表现了两个不同时期年轻一代人的思想和追求,他们的立意很清楚,力图揭示我们一代青年的苦闷和失望。

我认为,以上三组作品的创作手法,都是属于超现实主义的。应该承认,他们都是很有才华的青年摄影家,作品的思想概括性,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是以多幅成组来表现的,具有一定的深度。但,有一位观众看了《啊,年轻的一代》,写了这样一条意见:“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吟唤;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这就是最终涉及到作品的社会效果问题。

我们既然是坚持以现实主义为创作的基础,那么,对待超现实主义作品,在表现技巧上和作品立意的分寸感上,都是很值得研究探讨的。因为,关于超现实主义的文艺作品(不仅包括文学、戏剧、电影、绘画,也包括摄影),我们目前还接触甚少,就摄影而言,这方面的理论和作品,亦接触甚少。

第五、自然主义作品。

自然主义不仅在文学、绘画艺术中,有它的代表人物和作品,而且在摄影艺术中,也有其代表人物和作品。

自然主义极力追求生活事实的真实,强调自然就是真实,认为“真实感就是如实地感受自然,如实地表现自然”(佐拉语),甚至要求“赤裸裸的真实”、“绝对的真实”。

自然主义摄影的代表埃默森曾一度主张自然主义摄影,他认为,只有最接近自然,酷似自然的作品才是最高的艺术等等。

自然主义的产生,是跟当时的时代背景相联系的,它只重视外在的真实,而不注重表现社会生活的本质,是与我们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相违背的。在我们这个时代和社会里,是否可以搞自然主义作品,很值得我们研究分析。

有这样一组作品(11幅),叫《无题》(李晓斌摄)。作者有一段创作自白:“充分利用摄影独有的特点,去表现生活中的美的,或有一定美,但真实自然的。这组照片就是力求对摄影艺术语言做一些探索。”他接着谈到:“在生活中抓拍的这一组人物,我不想加以褒贬,因为我并不认识和了解他们,只想通过照片中的形象,给人以感受;不写题目是因不同的观众都有自己的感受和理解,况且往往比作者更高明些。”作品集中表现了一群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随时可见的男女青年,完全是作者在生活中抓拍的,这些青年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我不想在此多加评述,但,从作者的创作思想来看,我认为是属于自然主义的作品。可供大家研究分析,以求得一个比较正确的解答。

总之,对于纯形式主义。超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等表现形式的作品,在我们对其有了初步地认识和了解之后,应运用唯物史观,持一个正确的分析态度,不要采取形而上学的简单办法,轻意加以排斥和否定。

事实上,我国摄影艺术还有待进一步地繁荣和发展,特别是艺术摄影创作,就目前来讲,还很需要在理论上、实践上,进行必要地探索和尝试。这里存在一个学习与借鉴的问题。

为此,希望:

1、总会和分会的理论研究部门和创作辅导部门,下点决心有系统地收集、整理国外有关各种流派和种摄影手法的文字数据及代表性作品,并有地放矢地进行专题学术研究。我们感到,现在这方面的工作太薄弱,可以说无明确目的和计划;

2、研究方式,拟可出学术刊物,在刊物上,除了登载文字数据和代表性作品以外,应专门组织人撰写分析力强的评介文章。为什么不可以办一个学术性强的摄影理论刊物《中国摄影学报》呢?

3、在收集国外作品数据较为充实的前提下,定期或不定期组织观摩展览,并配合组织必要的讲座和座谈,以期展开讨论。总会曾办过这方面的展览,但总感到有些无地放矢;

4、国内出现了有关这方面的作品,主要还是要爱护和引导,并组织必要的观摩展览,或在刊物上展开探讨与争鸣,或进行专题座谈交流等,都是十分重要的。这完全属于正常的学术问题,不应随便乱打棍子。

过去多少年来,我们主要是由于经历了动乱和极左思潮的干扰,创作思想非常混乱,根本谈不上介绍和研究,更何况在创作上探索和尝试了。现在,我们应重视这方面的工作,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提高我们的理论水平,并用正确的创作思想来指导我们的实践。

只要无害于国家和大众,无损于我们十亿国民共同的事业,就是出现了超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等这类作品,也是可以的。那怕是品品味也好。只有比较才能鉴别,只有尝试才能取得经验。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牵涉到较为尖锐的政治社会矛盾,就要取审慎态度,因为这里面,不仅有政治标准问题,甚至还有可能走向反面。这是很复杂的,比如特定历史阶段的局限性,艺术技巧表现力的局限性等等。

 

 

最后,谈一谈如何正确对待一些比较难懂的作品。

冯牧去年9月,在一次诗歌座谈会上,曾专门就这个问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是同意的。

一些不好懂的或者不易理解的作品之所以产生,一种情况是创作者本人的思想不太清楚,自己提出问题自己解答不了,或者回答得很含糊。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有好的构思,但在寻找准确地表达方式上力不从心。

结合我们摄影界的创作实践,上述情况都是有的。

例如,《生命》(李晓斌摄),作品表现的是一条水管和一棵小草,据作者介绍,他之所以拍这幅作品,是为了表现生命与无生命的关系。我理解,好象揭示了生命在世间上永恒的价值。这幅作品,有的人不大看得懂,则有的人又能够理解类似这样的作品怎么表现,值得进一步探讨、研究。

摄影家的自我感受,能不能通过自己的作品准确、形象、生动地体现出来,首先要看你的作品是不是被人们看懂、理解,别人看不懂也不理解,那么,你的作品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当然,有的作品,由于特定的社会环境的某种局限和人们相应的认识水平与审美水平的局限,一时还不被人们看懂和理解,这的确需要时间。但是我们应当相信,这样的作品,最后,终将与人们产生共鸣,那就是说明你的作品,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和实践的检验。对这样一些作品,不应轻易过早的加上一个什么定论,或者干脆否定。

中国的摄影艺术事业是有前途有希望的,不是后继乏人,而是后继有人的。我们绝不应该有任何消极悲观的情绪!一切有理想有志气的摄影家和摄影爱好者,都应当加倍努力于我们共同的事业!

 

                     1981年3月1日初稿于无锡

                     1981年5月17日改稿于北京

                     1981年6月4日三稿于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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