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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刺在背”这个成语，说的就是汉宣帝与霍光的关系，原话见《汉书·霍光传》：
说的是汉宣帝刘询刚刚被霍光拥立时去参谒高祖刘邦的庙，大将军霍光依据制度“骖乘”，也就是与天子同车，宣帝的内心非常忌惮恐惧，背后好像有细刺在扎自己一样。 这种恐惧感，让汉宣帝一直对霍光情感复杂，在霍光主动要求归政时，仍表示拒绝，朝廷大事必先由霍光处断后才奏报皇帝，也就是将大权仍旧交付霍光之手，唯一的违逆，就是一反众臣的提议，希望立元配妻子许平君为皇后，而未立霍光之女，却不想霍光之妻谋划毒杀了许皇后，立其女霍成君为皇后。 可以说，对霍光这个权臣的个人情感，汉宣帝绝不是感恩戴德的，按照传统的“厚黑学”解释，汉宣帝一定是杀之而后快的，但是，终霍光一生，汉宣帝对他都尊崇有加，哪怕他死去，也极尽哀荣。 直到霍光死后的第三年，地节四年（前66年），才以谋反事发为由，将霍光之子霍禹腰斩，霍家一族除女婿金赏因告发谋反被赦外，全部被杀或自杀，皇后霍成君也被废，十二年后自杀。 但在之后的甘露三年（前51年），匈奴归降，汉宣帝追思辅佐功臣，画十一人图像于麒麟阁，霍光仍位居第一，并没有被连带清算，其墓地也一直陪葬汉武帝茂陵，并终西汉之世受到祭祀尊崇。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是汉宣帝本人的仁慈吗？ 当然不是，这恰恰是现实政治权衡的结果。 因为如果不尊崇霍光，汉宣帝的“皇位合法性”就有毛病，俩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心里如何不满，也只能抱着他的牌位。 要理解这个问题，就必须了解之前的背景，即汉武帝临死前所发生的“继承权危机”。 在汉武帝晚年，发生了“巫蛊之祸”，也就是汉武帝岁数大了迷信鬼神，产生了幻觉，怀疑有人用“巫蛊”的妖术诅咒他，想要他的命。 今天宫斗剧已经普及了“巫蛊”，就是俗称的“扎小人”，现代人一般是不信这东西能害人的，但是汉代的古人就另当别论，他们是真信别人在后面拍你肩膀，你答应了就会中巫术的。 所以，怀着死亡恐惧的汉武帝任用了一群“奸邪小人”，在长安城中四处寻找“巫蛊”的证据，关键是他们还真在当时太子刘据的宫中找到了证据，过去人们依据《资治通鉴》的说法，认为太子刘据是被冤枉的，不得不谋反，后来汉武帝还后悔了。 但是，最近辛德勇教授写了本书《制造汉武帝》，里面明确考证出，卫太子刘据应该就是搞了巫蛊，想让他老爹早日归西，只是没想到冲突激化，只能发兵来硬的。 最后卫太子刘据兵败逃亡自杀，其家人也死的死，藏的藏。 而汉宣帝就是刘据的孙子，也就是汉武帝的曾孙。 必须指出的是，接下来的继承权之争，就没有刘据一系什么事儿了，因为汉武帝根本没有给予自己这个长子和结发妻子卫子夫应有的哀荣，更没有什么追封，相当于维系了之前的“罪人”判决。 所以，在汉武帝死后，顺理成章地留下了遗诏，让钩弋夫人的儿子刘弗陵继位，并让之前只是比二千石级别的近臣霍光担当大司马、大将军来辅政。 当然，辅政班子是四个人，在刘弗陵在位期间，这四个人也是明争暗斗，最终，霍光依托对汉昭帝刘弗陵的控制，一举消灭了上官桀、桑弘羊和燕王刘旦这个反叛集团。 而金日磾作为匈奴降人王子，一直很低调，所谓的四人辅政，很快变成了一人专政。 要注意的是，汉武帝死时总共就没几个成年的儿子，燕王刘旦是一个，广陵王刘胥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昌邑王刘髆。 在汉昭帝英年早逝之后，汉王朝又一次面临继承权危机，整个朝廷都支持广陵王刘胥的情况下，霍光力排众议，扶立了昌邑王刘髆之子，继承了死去老爹刘髆王位的昌邑王刘贺，也就是日后的海昏侯。 没想到，这位新君在进长安登基的过程中，犯了种种错误，在汉朝的历史书写中，说他犯了成百上千中缺德事儿，不到一个月就被霍光拉着上官太后给废黜了。 事实上，从史料中记载的蛛丝马迹来看，应该是刘贺想复制当年先祖汉文帝入长安后先控制宫禁军队，逐步替换自己昌邑王国亲信，当个实权皇帝的路子，结果却被权臣霍光无情地打翻在地，连皇位都丢了，近臣们也全部被诛杀。 但是在这之前，霍光为了与朝臣们对抗、忽略广陵王刘胥，下了太大的功夫，甚至不惜以昌邑王刘髆之母李夫人是汉武帝晚年最爱的理由来“霸王硬上弓”，问题是，他所宣称的，汉武帝最爱李夫人，并“以后礼葬之”的说法，在现代对茂陵陪葬墓考古发掘之后，完全被否定，李夫人墓葬只有一条墓道，规格远远低于皇后。 说得直白点，霍光事先把宣传工作做得太足了，昌邑王刘贺都让他吹成“天降伟人”的伟大血统了，结果，他给废了，可谓骑虎难下。 怎么办？只能内部挖潜，在此时推出了武帝时代养在狱中，昭帝时代养在掖廷的刘据孙子，也就是汉宣帝。 所以，汉宣帝的血脉身份，实际上是霍光确认的，霍光用他滔天的权势为汉宣帝的正统血脉做了背书。 而在礼仪关系上，汉宣帝在霍光在世时，并不是以刘据一脉的继承者出现的，而是汉昭帝的皇位继承人。 汉昭帝按照血缘，应该算是汉宣帝的叔祖父，但在宗法昭穆上，两人实际上成了“父子”。 汉宣帝在霍光死后，力求排除之前低头的故事，追尊自己的亲父，并给自己的祖父刘据上谥号，也能是一个“戾”字，即“戾太子”，这既不是美谥，也没有追尊为皇帝，但是也成为了王莽篡汉时指责西汉帝系传承欠缺合法性的一个理由。 说的是什么呢？ 即“贰父”，也就是“宗法父亲”和“亲生父亲”都尊奉，就变成了两个“爹”，属于悖逆人伦的事情，对此，王莽还有专门的奏议文章讨论。 到了东汉，汉统回归，政治上，就不再强调汉宣帝与汉昭帝的关系，而着重提他的长子嫡出身份，理应为帝。 可在汉宣帝继位的当时，由于戾太子的谋反事件并没有平反，“反贼”的后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当合法皇帝，是霍光一句话的事儿。 如果汉宣帝在霍光死后否定霍光，有一个人会非常高兴。 那就是广陵王刘胥，这位老爷爷在位64年，是中国历史上执政很长的一位诸侯王。宣帝五凤四年，也就是汉宣帝（刘胥的侄孙）自己死之前10年，因“坐祝祖上”，也就是巫术诅咒，案发被究，自己以绶带自缢，广陵国被废除。 广陵王刘胥作为汉武帝留下的唯一一个在世的儿子，活得很结实，一只眼睛肯定一直盯着长安，如果汉宣帝真的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会不会借势生事，就谁也说不清了，事实上，汉宣帝也一直派使者监视着广陵王和海昏侯，这两个有可能对皇位产生威胁的对手。 可见，汉宣帝未必不想把霍光“批倒批臭”，问题是，为了出一口气，造成现实的政治动荡，实在是个赔本的买卖，完全划不来。 E N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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