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学问比我们好吗？

图片来自网络

---

你好，学术星人

微信公众号：学术星球

作者：拙棘

本号原创

  编辑：吴伟

我们且不去谈自然科学是否存在进步，虽然一些后现代理论家敢于利用范式不可通约等理论武器来否定这一点；本文只谈文科领域。

    

一般来说，在文科领域，还是有许多人认为学术无进步可言，至多仅在狭窄的学术脉络中谈得上进步；拉长历史视野，柏拉图、康德等人依然是最伟大的哲学家，《理想国》、《纯粹理性批判》依然是最伟大的哲学作品。

    

现代学术体制建立起来后，学术训练变得极为专业化，而之前的学者多半是文人乃至文人兼官员，学问渊博但不专业，有广度而无精度。专业训练的意义怎么估量都不为过，我们可以联想下体育运动员和体育爱好者之间竞技水平的霄壤之别。这么来看，学术肯定今胜于古。

    

但对学术研究来说，专业化学术体制也会产生负面影响。比如有人会说，现在的学术考核体制并没有刺激学者把精力真正投入到有意义的研究当中，而是浪费在学术社交、追赶热点等毫无价值的事情上。这种批评是专业且有意义的。还有一些人甚至会说：只有闲暇才能出学问。这自然夸张了。比较不靠谱的是一种“高手在民间”的幻想。现如今，高手当然不在民间，民间只有活得通透或头脑淤塞的行外人，以及民科民哲。

   

专业化意味着学术领域、学科细分，领域细分意味着体制化的思考，即个体学者的研究预设了学术体制的存在，这一体制确立了个体学者的一系列研究预设。但文科研究，特别是靠近哲学而非经验那一端的研究，具有强烈的个体化特征，换言之，即便专业研究也依托于研究者对世界的整全理解。甚至可以说，经验研究也都是理论内置的。既有的学术体制体现的无非是某种含糊的大理论。

    

古代学者的思考更个人化，因此谈天论地、博古通今，这似乎阻碍了特定领域的深入研究。但如果承认前一段的观点，即对部分的理解总是联系着对整体的理解，并且这种联系不是单向的，而是循环式的，亦即对整体的理解和对部分的理解是相互支持、彼此修正的，那么也许，我们很难简单地说，专业化训练会促进我们对特定领域的深入理解，博雅研究则必定浮光掠影。

    

学术成为一个职业和学科细分其实只是不同层面的专业化：前者将学者身份从“学而优则仕”之类的多重身份中独立出来，成为一个专门的职业；后者将学术研究从一个不分边界的融贯整体切分为一个个狭窄的学科领域。和学科细分类似，将学术生活从整全生活中独立出来大概也会对学术本身——至少是与纷繁人事联系特别密切的某些学术研究——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总之，仅就对学术研究的意义而言，专业化并非只有纯粹的积极意义，它也会产生不少负面影响。但总体来说，积极意义显然大于消极影响，我们可以说，现代学人的作品很有可能学术品质更高，虽然古代学人也许是更可爱、更可敬的人——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我们依然可以承认柏拉图、康德等人是最伟大的哲学家，《理想国》、《纯粹理性批判》是最伟大的哲学作品，但这主要是就其历史意义而言，而非单纯评判其学术水准。

    

此外，如果我们承认数学、逻辑学、自然科学的真理性，那么文科中至少有一大部分可以搭上这股东风，从而进步一下。我们可以承认，经验研究方法、论证规则客观上是越来越靠谱了，现代研究的论证严密性、经验证据收集的运用的全面性及严谨性显然胜过古代研究。——我们谈的都是古今最好的那些研究，拿现代的下等马对古代的上等马没什么意思。

    

也许还会有人说，现代社会出路太多，学术界只获得了一小部分最好的头脑，而在古代，出路比较少，不是从政打仗就是做学问，因此古代学者都是真正的智识精英，现代学者则多半只是混不好社会的loser。这话不无道理，虽然没有具体的经验研究做支撑，只表达了大致的猜想。不过，古代乃至早期现代的受教育人口太小，而如今，受教育人口、学术界的选材面急剧扩大，这一变化也许足以盖过职业选择的多样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何况，大部分研究并不需要顶尖的头脑，有成熟的研究范式和外部环境支持即可。

    

比较合理的说法是，古代人有古代人的问题，现代人有现代人的标准，每个时代的关注不同，很多问题不是被解决掉的，而是时代变了，之前的问题变得不重要了，新的问题抢走了人们的注意力。因此，古今学者有不同的问题意识，而非针对同一组问题作出不同的论证，于是，我们似乎很难分出古今学者的高下。（在艺术领域，我们可以更确信地说，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艺术类型，而有些艺术类型古人已经做到尽善尽美了。）

    

不过，这种相对性、不可通约性虽然确实存在，但往往被夸大了，至少在经过恰当的诠释后，我们还是可以和古人就同样的问题进行对话的。此外，即便处理的是不同的问题，我们也还是可以对不同研究者的水平高下作出适当的评价，因为学术研究除了实质内容，还有一些形式层面、方法论层面的内容可供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