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贵的日本威士忌，背后也有辛酸往事

作者 | 德鲁大叔

今年9月份，在香港邦瀚斯拍卖会上，一套名为「羽生伊知郎全副扑克牌系列」（Hanyu Ichiro’s Full Cards Series）的威士忌以近720万港币的天价（约合650万人民币），创下了最贵日本威士忌套装的世界纪录。

「羽生伊知郎全副扑克牌系列」威士忌，全套共54支，极富投资和艺术价值。由于羽生蒸馏厂早已停产，想要集齐这些威士忌并不容易。

其实早在2015年，「羽生伊知郎全副扑克牌系列」就以379万港币的价格打破了当时最贵日本威士忌套装的世界纪录。而在这之前，羽生扑克牌系列威士忌并没有多少名气，甚至酿造它的酒厂——羽生蒸馏所，也因为经营不善于2000年倒闭了，只留下了400余桶威士忌，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这些无人问津的威士忌，会在十多年后成为一匹黑马，广受市场欢迎。

羽生蒸馏厂倒闭后，蒸馏厂创始人的孙子肥土伊知郎购买了400桶羽生威士忌，将他们独立装瓶，以扑克牌为灵感设计酒标，于2005年正式推出了「羽生伊知郎全副扑克牌系列」威士忌。

别看今天的羽生扑克牌系列威士忌在圈子内外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人们都不清楚它背后的历史与文化，甚至有人还搞错了它的酿造者，误认为是秩父蒸馏所生产了这些威士忌。

其实羽生威士忌的历史比人们想象的都要早，在1941年，日本清酒家族的第十九代传人肥土五十路正式将家族企业升级为东亚酒造公司，生产清酒的同时，还在羽生市附近建立了羽生蒸馏厂，开始了威士忌的酿造。

早在1625年，肥土家族就在埼玉县开始了清酒的酿造，晴菊大吟酿是东亚酒造最有名的清酒。

那时候正值二战，日本国内物资供应紧张，不少人发起了抵制清酒运动，因为酿造清酒会用掉大量粮食。但是用谷物酿造的威士忌并没有收到多大影响，一方面日本政府停止了对威士忌的进口，此举使得日本国内对威士忌的需求大增；另一方面，威士忌被日本海军纳入了军需品，令威士忌的需求有增无减。

日本名画《提督的最后时刻》：日本海军「飞龙号」航空母舰被美国「企业号」击沉之时，司令官山口多闻与属下决定与舰共沉，手拿酒杯的山口多闻正在与属下干杯道别，旁边的威士忌酒桶散落一地。

肥土五十路的想法很简单，通过酿造威士忌获取利润，从而将家族的清酒事业维持下去。不过肥土五十路低估了酿造威士忌的难度，因为威士忌需要在木桶中陈酿数年后才可以出售，因此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在短期内可以说是一项赔本的买卖。

酿造一桶普通的单一麦芽威士忌至少需要三年时间，非常考验酿造着者的耐心

肥土五十路既没有蒸馏威士忌的技术，也没有钱去买苏格兰那套专业的蒸馏设备，只能用蒸馏烧酌的连续式蒸馏器去蒸馏谷物威士忌，如此生产出来的威士忌，品质自然让人难以恭维。

不过肥土五十路赶上了好时候，因为1945年日本战败后，廉价的酒精饮料成为了日本军人和普通民众应对艰苦生活的麻醉剂，日本政府甚至推出了一项威士忌政策：容许三级威士忌的发售。三级威士忌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威士忌，它只有5%的威士忌含量，剩下的可以是色素，水…这种威士忌成本极低，同样价格也极低，能够应对普通民众的需求，当时包括山崎，余市等大厂，都生产过这种威士忌。

日本也有一段生产劣质威士忌的不光彩时期

肥土五十路也顺应潮流，将自家蒸馏的威士忌与与各种各样的添加剂调在一起，在当时狠赚了一笔。随后肥土五十路又打起了中端市场的主意，他又将自家蒸馏威士忌与从苏格兰进口的麦芽威士忌调在一起，以调和式威士忌的方式发售。该威士忌被命名为金马(golden horse)，山寨了当时著名调和威士忌品牌「white horse」的名字，还遭到了白马威士忌公司的状告。

羽生蒸馏所生产的golden horse（左），看起来确实像低配版的white horse（右）

肥土五十路将销售威士忌获取的利润全部用于家族清酒事业的发展，因此羽生蒸馏厂一直保持小规模生产，也没有生产出真正有名气高品质的威士忌。不过待肥土五十路去世，他的儿子肥土宗次郎接手东亚酒造后，羽生蒸馏厂开始生产以酒厂命名的威士忌——羽生威士忌。

早期的羽生威士忌酒标，与轻井泽的酒标相似

与父亲不同，肥土宗次郎接受过正式的西方教育，对威士忌事业有着极大的追求与热情。他接手家族企业后，立志把羽生威士忌打造成全日本最优质的的威士忌。因此，他从苏格兰引进了铜制壶式蒸馏器，并且进口了雪莉桶、波本桶等威士忌酒桶，甚至酿造威士忌的大麦也大多选用自苏格兰辛普森发麦厂。

羽生酿酒厂的蒸馏器，现在保存在秩父蒸馏所中

为了酿造出最优质的苏格兰风格威士忌，肥土宗次郎甚至命令羽生蒸馏厂采用最传统的苏格兰威士忌蒸馏方法——直火蒸馏法，即用煤炭、泥煤等明火对蒸馏器进行直接加热。

这种方法非常考研烧炉师的技术，如果火候控制不好，壶底就会出现烧焦的情况，从而给威士忌带来不愉快的味道，导致酿造失败。如果是微微烧焦，却能让威士忌的风味更加别致。由于成本高昂而且难以控制，大部分苏格兰威士忌蒸馏厂早已放弃了这种蒸馏方法，而羽生威士忌却将其贯彻到停产之际。

在威士忌几百年的历史里，直火蒸馏曾是各蒸馏厂的常态。

目前在苏格兰地区，只有三家酒厂：

格兰花格（Glenfarclas）、格兰菲迪（Glenfiddich）和云顶（Springbank）还在使用这种方式。

与父亲拿酿造威士忌获取的利润发展家族的清酒事业不同，肥土宗次郎则将家族销售清酒所获得的利润全部用来酿造羽生威士忌，希望有朝一日，自家酿造的威士忌能够震惊日本业界。

然而和轻井泽威士忌一样，坚持高品质的羽生威士忌同样生不逢时，在90年代的日本经济大萧条面前，羽生威士忌虽然有不错的口碑，却依然抵挡不了时代的冲击，在缺少资金的情况下，羽生蒸馏厂被迫与2000年停产。

羽生威士忌至此成为绝唱

为了生产高品质的威士忌，肥土宗次郎已经背负了不少债务，因此在2000年，宗次郎不得不将家族企业东亚酒造卖给日之出集团用于还债，两年后，肥土宗次郎就郁郁而终。

东亚酒造现在属于日之出集团下属的清酒公司，社长是中田明久，与肥土家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买下东亚酒造的日之出集团，对威士忌一窍不通。在2004年，日之出集团将羽生蒸馏所夷为平地，剩下的400桶威士忌原酒也准备直接倒掉。

肥土宗次郎的儿子肥土伊知郎得知信息后，为了不让父辈的心血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于是四处奔走，把同学朋友都借了个遍，筹集到了一笔资金把这些原酒买了下来，并且放在朋友的酒厂保存，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父辈的事业。

肥土伊知郎和羽生蒸馏所留下的威士忌原酒

肥土伊知郎可不是凭借一腔热血买下的原酒，他大学时攻读的就是酿造学专业，大学毕业后在父亲的支持下加入了三得利集团，在山崎蒸馏所的市场部工作，为接手家族企业做准备。天不遂如愿，虽然这时候家族企业已经物是人非，但是肥土伊知郎在好友的帮助下，将羽生留存的原酒陆续装瓶，并以Ichiro’s Malt为名在部分酒吧上市。

羽生扑克牌系列发行的威士忌并不只有54款，其中还包含了4款在2005年为试探市场而上市的「先行军」，即黑桃A、红桃Q、梅花J和方块K。

舌头不会骗人，羽生威士忌在小范围内大获好评。深谙营销哲学的肥土伊知郎于是正式推出「羽生伊知郎全副扑克牌系列」，以扑克牌为灵感设计酒标，象征着自己对家族威士忌事业的赌博。在羽生扑克牌系列中的54款酒中，除了大鬼牌外，其余所有酒款均以单桶威士忌形式发售，并保持了原桶强度，因此每款都只有区区几百瓶。

每一支羽生扑克牌威士忌都是艺术品，想要集齐并不容易

事实证明，肥土伊知郎赌对了。从2001年开始，众多坚持高品质的日本威士忌品牌就在国际威士忌盲品会上屡得大奖，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和轻井泽威士忌一样，小众但优质的羽生威士忌也得了不少奖，在日本一炮而红。

近年来，羽生威士忌屡屡亮相各大拍卖行，风光无限。

肥土伊知郎赶上了好时候，2007年，他用赚来的钱在离羽生酒厂不远处的崎玉县秩父市建立了秩父蒸馏厂，一面替羽生的原酒装瓶，一面继承父亲的遗命，重新开始酿造威士忌。

肥土伊知郎品鉴秩父威士忌

和父亲一样，肥土伊知郎也坚持酿造最优质的的威士忌。秩父蒸馏厂的设施与先前介绍过的羽生蒸馏厂有不少相同之处，为了酒质，它们都采用复杂的直火蒸馏法。而且秩父蒸馏厂还采用木制发酵槽，它们都是用上了特别小的蒸馏器，据说这能蒸馏出味道最浓郁的威士忌原酒。

作为日本现时最新已建成的蒸馏厂，秩父推出的威士忌主要都是以不记年份的威士忌为主，以这样年轻的威士忌来说，秩父充满了细致度，而不输其他同样年轻的日本威士忌。

每年的七月至九月，秩父蒸馏厂会暂时停产，肥土伊知郎会对蒸馏设备做定期的维护，而且在这期间，酒厂的工作人员还会被派往英国，继续学习传统的苏格兰威士忌酿造工艺。

经过几年的发展，秩父蒸馏厂已经成为了世界上知名的小型独立蒸馏厂，肥土伊知郎也成为了威士忌界的传奇人物，或许有人会把他的成功归于他的爷爷和父亲，但谁都无法否认他个人的努力与奋斗。从把羽生的酒保留下来独自装瓶到自己辛苦开办酒厂延续父辈的梦想，这份坚持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日本威士忌的成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从羽生威士忌的故事之中我们就能看出即便是小酒厂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坚守。对于那些一味跟风追涨的酒客们来说，似乎有悖于这种精神，而一味的随波逐流永远也体会不到威士忌的真正美好之处，日本威士忌，你喝懂了吗？

正是因为对品质的坚持，日本威士忌才能在短短数十年内问鼎世界威士忌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