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柿子

　　母亲在电话中唠叨好几天了，说要我回家摘柿子，后又要我回家拿柿子，并唉声叹气地说，再不回来拿柿子，今年就别想吃到柿子了……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柿子放久就变软了，携带起来不方便。我嘴上虽连连应声说有空就回去取，可一直没有动身。
　　我的家乡山大沟深、昼夜温差大，特别适合柿子树的生长。每到秋天柿子成熟时，漫山遍野红艳艳的，就像灯笼一样。柿子变红时，用温水漤制，味道鲜美脆甜。柿子还可以制柿饼、酿醋，用柿子拌上小麦晒干再磨成面蒸甜面馍吃，更是难得的美味。正因如此，我的乡亲们曾经对于柿子相当重视。
　　我家算起来也有几十棵柿子树。但因为其中很多树树龄老，所以每年的柿子结得并不多。而且这些树高达十余米，爬起来非常困难。但小时候的我身手十分敏捷，不论多高都能爬上去。每到周末，我就会邀上几个小伙伴，扛着竹竿来到山脚下、田野里，去采摘那些软溜溜的柿子。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去了几十年。离开村子进城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柿子树就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守候在故乡。它们的生长、开花、结果，不再能吸引人们欣喜和期盼的目光，最大原因无外乎采摘柿子的成本在加大。在外工作的人们得请假回乡，况且爬树艰难、摘着又慢，耽误时间很不划算。有一年秋天摘柿子时，母亲打电话要我回家帮忙，我只好请假回家。父母年纪大上不了树，我由于常年在外养尊处优，不仅身体发胖，更重要的是根本就爬不上树，只摘下了低处的柿子。3天时间，摘了三四篮子的柿子，累得我腰酸腿困脖子疼，手臂也抬不起来。从那以后，母亲就不再催促我回家摘柿子了。不仅我家如此，其他人家也一样，大家都只是象征性地挑选些容易摘的摘，更多的柿子就那么风里雨里地挂在枝头。在外的年轻人偶尔想尝尝鲜时，城里的街上也能买得到……因此，慢慢地，大家就都不再把柿子看得那么重要了，但母亲对柿子却始终热情不减。
　　我年少时，家里人口多、条件差，家人常常用柿子来充饥，说柿子养活了我们兄妹几个也不为过。每年秋天，母亲就会去柿子树下看看柿子结得稠稀。稠了，母亲满脸堆笑，别提多开心；稀了，母亲忍不住抱怨一番，仿佛那树亏欠了她似的。这样的习惯，一直持续了几十年。而今，柿子树依旧依着自己的性子挂着果子，但到采摘时，母亲却只能望树兴叹了，不得不去摘容易够得到的低处的柿子。如果听说哪家邻居的柿子不要了，母亲就欢天喜地地和父亲一道去摘，即使费了半天功夫只得到半篮子，依旧乐此不疲，觉得自己收获颇丰。柿子摘回来，老两口兴高采烈地挑选大些的做成柿饼，小一点的串起来挂在房檐下，另有一些则酿成醋或者做成甜面……
　　在母亲眼里，柿子是金贵的，而有柿子陪伴的生活更是幸福的。柿饼一部分可以卖钱补贴家用，一部分分给儿孙们尝鲜，这让母亲有极大的成就感、满足感和幸福感。而制成的甜面、酿成的醋，母亲也会给我兄妹4个每人分一点。闲暇聊天时，母亲会给我说说醋的做法、讲讲甜面馍的吃法，言语中充盈着无限快意……
　　见我一直没有回家取柿子，母亲找准时机，让来城里的同村人给我捎来了，而且一捎就是满满两个方便面箱子。看着这些红红的柿子挤在一起像团火焰时，我想起年迈的母亲为了这些柿子所花费的心思，又想起故乡田野里那些正在老去的柿子树，心里突然涌上一句话：善待柿子。是的，我暗暗地对自己说要善待柿子。我要把这些柿子好好地存放起来，让它的甜蜜更加长久地陪伴着自己的生活。在我看来，善待柿子就是善待故乡，就是善待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