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七律《登楼》读记

杜甫七律《登楼》读记

（小河西）

登楼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本诗作于广德二年（764）春末，时杜甫客蜀已五年。上一年正月安史之乱结束；十月吐蕃陷长安，代宗奔陕州；随后郭子仪复京师；年底吐蕃又破松、维、保等州，继而再陷剑南西川诸州。广德二年（764）初，严武再次镇蜀，出任剑南节度使兼成都尹。杜甫已从阆州回到成都。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万方多难：指国家层面吐蕃入侵、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等内忧外患；也可指个人层面，兄弟流离，漂泊异地，生计依人等。

春色：春天景色。《边城思》（梁-何逊）：“春色边城动，客思故乡来。”《泛永康江》（梁-沈约）：“山光浮水至，春色犯寒来。”

玉垒：玉垒山。应指彭州太子峰至九峰山一线山脉。海拔在四千米以上。《蜀都赋》（晋-左思）：“廓灵关以为门，包玉垒而为宇。”刘逵注：“玉垒，山名也，湔水出焉。在成都西北岷山界。”《蜀国弦》（隋-卢思道）：“云浮玉垒夕，日映锦城朝。”

变古今：《缑山庙》（唐-崔曙）：“涧水流年月，山云变古今”。

大意：高楼附近春花盛开更俺客居之心，俺在国家和个人万方多难之际来登临。凭楼远望，锦江挟着蓬勃的春色在天地间汹涌而来，玉垒山上浮云飘动正象世势变幻古今。（“锦江”、“玉垒”，登楼所见。有点像从何逊的“春色边城动”和崔曙的“山云变古今”化来。）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可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北极：北极星。喻唐王朝。《途中寒食题黄梅临江驿寄崔融》（唐-宋之问）：“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至日遣兴奉寄北省旧阁老两院故人》（杜甫）：“玉几由来天北极，朱衣只在殿中间。”

西山：西岭雪山或指川西山区。西山寇盗：指吐蕃。广德元年（763）十二月，松、维、保三州等地为吐蕃所陷。《扬旗》（杜甫）：“三州陷犬戎，但见西岭青。”

后主：刘禅，亡国之君。后主祠庙：后主祠。先主（刘备）庙在成都锦官门外，其西有武侯祠，其东有后主祠。

梁甫吟：一、乐府古辞《梁甫吟》，也作《梁父吟》。所咏为齐景公用国相晏婴之谋，以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乃“哀时”之作。传说诸葛亮遇刘备前喜欢诵读。《隆中对》（晋-陈寿）：“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二、李白《梁甫吟》。此诗借用乐府古题，通过姜子牙、郦食其等人的故事和一些神话传说，表达遭受挫折的愤懑以及期盼明君知己的愿望。

大意：大唐王朝终究没有改变，西部山区的吐蕃不要再相侵。可怜的亡国之君后主刘禅竟然也有祠庙，太阳已经落山，俺只能在暮色中姑且吟诵《梁甫吟》。【几种理解：一、像诸葛亮遇刘备前一样，姑且吟诵古乐府《梁甫吟》。二、像李白一样，来一首自己的《梁甫吟》，表达自己遭受挫折、不受重用的愤懑以及期盼明君的愿望。照前意理解，似乎有等待明主的意味；而按后意理解，似乎侧重于表达不遇明主的愤懑。】

这首诗首联言登楼背景。登楼之时，万方多难。登楼之处，春花盛开，因花近而伤心。（首联倒装。“万方多难”是全诗写景抒情的出发点。）次联写登楼所望。远望锦江水，春色无际。远望玉垒山，浮云飘动。天高地远，春色美好。古往今来，风云变幻。（有对山河的赞美，也有对历史的追怀。“变古今”引出下联。）三联写登楼联想。虽然风云变幻万方多难，但朝廷终究未改。吐蕃盗贼，莫徒然相侵。末联咏怀古迹。杜甫或看到成都的后主庙和武侯祠。想到宠信宦官亡国败家的后主刘禅。想到遇到明主开济两朝的诸葛亮。可怜的昏主刘禅尽然也专享祠庙！如像诸葛亮遇到明君，或许还能有一番作为；如遇到后主这样的昏君，除了吟诗自遣，还能有啥作为！万里之外，日暮之时，登临远望，忧虑满怀，只能吟诗聊以自遣。（末联内涵丰富。）这首七律即景抒怀，融自然景象、国家灾难、个人情思为一体，语壮境阔，寄意深远。格律严谨，对仗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