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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差不多一点了，早晨八点时分出门，五个小时，为谢砬入了户。这件事还算顺利，他这样想。开门的时候，他轻手轻脚。然后轻手轻脚地换鞋，再轻手轻脚地把户口本放好，走进卧室，谢砬在睡觉，妻子在床上躺着，看看他。“到处堵车，真是没办法。办事等的时间倒是不太长。你吃了吗？”他说。“我吃了，一点了，你赶紧去吃饭。谢砬喝完奶粉刚睡。”（她没有奶水）妻子轻声说。他走到婴儿床边，弯下身子，谢砬嚅动了一下嘴唇，睡得很甜。他把手伸向谢砬，很快又收回去。他想抚摸他，或者想为他盖一下被子，或者......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他示意妻子好好睡觉，走了出去。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餐桌上放着一碗米饭，一盘洋葱木耳，一盘西红柿鸡蛋，一双筷子在米饭碗的边上。“赶紧吃饭吧。”妈妈在厨房里说。他走进厨房，妈妈在收拾炉台。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女人。头发白了很多。谢砬出生前，他打电话问爸爸家里忙不忙。爸爸告诉他，他们在等他的电话。第二天，妈妈就来了。他问妈妈吃了吗？妈妈说她吃过了。又对他说“你赶紧吃，去了一上午，饿了吧。吃完去睡会儿吧。” 吃完饭，他想去洗碗和盘子。妈妈不让他洗，妈妈推他离开厨房。 洗衣服这件事，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他由此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他不记得上学前的事，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看见妈妈为他洗衣服，妈妈怎样为他洗衣服。他记得老家的院子有两棵树，一棵香椿树，一棵杏树，在这两棵树上，绑着一根粗铁丝，树身上绑铁丝的地方，垫着麦草厚编织的厚垫，那是父亲编织的，那是晾衣的铁丝，但他不记得他的衣服是怎样晾在那根铁丝上的。他在县城上高中时，一个月只休息两天，休息回家，他把穿脏的衣服背回去，换了干净的衣服，星期天下午返校时，妈妈会为他装好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然后父亲说他也想出去走走，顺便送他到车站。上小学和初中，离家近，他每天都回家，隔上两天，妈妈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在他的床头，告诉他第二天上学换上。 上大学后，他自己开始洗衣服。他把穿脏的衣服攒上一堆，然后抽一个星期天洗上一次。大学里有收费的洗衣房，他从来不把衣服送到那儿去。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多少年他的衣服都是妈妈为他洗的。他也没有想过洗衣服是他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事情，更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对他有否影响。在大学里，他最不愿做的一件事就是洗衣服。每一次洗衣服，他先要给自己计划好时间，并且安慰自己，明天或者下午，必须把这件事做了，总不能穿着脏衣服过日子吧。也许就是因为厌烦洗衣服这件事，他才从来没有对它仔细想过。 他躺在书房里的沙发上，想好睡起来做的事，洗谢砬的衣服。并且他想：谢砬的衣服，全归他来洗。（洗到什么时候，他没有想）他还想，他会尽可能把谢砬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他觉得他能做到；他对自己说在洗谢砬衣服这件事上，不能有丝毫的厌烦感，更不能把他的衣服攒成堆再洗。最后他想的是，谢砬的衣服，再不能让妈妈去洗了。他这样想着，慢慢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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