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爆竹 01 大年三十晚上，我无心吃压岁团圆饭，心已经飞到外面，想去拾爆竹。 好不容易熬着全家人吃完晚饭，我急着出去。大门现在是不能开的！父亲看了时辰说今年应该早上6点开大门。他拿了串小爆竹(有多小?手指那么长)在后门放了，表示可以出门了。在仅仅几声噼里啪啦的沙哑响声中，我随着腾起的那点小烟雾一溜烟跑了。 速度速度，去晚了，别人家大门口没有打响的爆竹就被别的小朋友拾走了。 滴滴婆家每年都打串大爆竹，赶快去她家。走到她家大门口，见她叽里咕噜嘟噜着。原来她在打爆竹时，手里的一大串爆竹还没有点着，就被大孩子铜梁一把拽走跑掉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这也真绝了！ 我脑子不由自主地还原那个画面。滴滴婆毕竟是老人家，女人本就怕打爆竹(怕炸着自己)，加上年纪大了更怕，所以点爆竹时手肯定是哆哆嗦嗦的，点一下(其实没点着)，赶紧转过头，闭上眼，拿爆竹的手尽量伸得远远的。 没有想到铜梁早已埋伏在旁边，见爆竹没有响而滴滴婆转头没有注意的空档，跃起一把抢走爆竹。他现在一定偷着乐呢，那可是一大串爆竹啊！太难得了！ 滴滴婆骂了一阵，只能重新去拿了串爆竹来打，见我和另一个小朋友在，害怕事件重演，说着：“过去，过去，不许再抢。”见我们走开了，才又点爆竹，这次是真点燃了，爆竹在她手上响了几个后，她赶快把爆竹扔了。 爆竹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炸响。到底是地主遗孀，有存货(平时就见她穿金戴银,估计存了不少硬通货)，生产队也照顾，日子过得好爆竹也又长又响！ 我和那个小朋友奋不顾身猛扑上去，用脚踩住正在炸响的爆竹，拼命用劲踩着还转了几个圈。但是人家有钱买的是好爆竹，踩不灭，爆竹在我们脚底不停炸响，重低音那种闷响，炸得我们的脚被掀起落下，再掀起落下，重复多次。 终于等到没有声音了，我们把脚移开，查看胜利果实。可惜，白白里，爆竹全部响了。而自己一双脚被炸得生疼，更糟糕的是一双新解放鞋被炸得焦糊色和硫磺色。这可是过年的新鞋呀！ 在那个物质极度缺乏的年代，你知道小孩子过年有件新衣服或者有双新鞋这么一个小小愿望要盼望多少年家里要做出多少努力才能实现吗！ 02 拾爆竹时踩爆竹是常见招数，但是直接抢还是人生第一遭。 男孩子对爆竹从来都是情有独钟，就跟女孩子永远喜欢打扮一样。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现在生活好了，过年打爆竹依然能激起小朋友们的热情。 爆竹，双响(我们称”天地炮”)一直沿用到现在，而成串的爆竹却有些变化。开始的串炮是1个大爆竹和3-5个小爆竹相间而成，爆竹里面塞有泥巴，所以那时的爆竹不太响。即使是这样的爆竹，也是我们男孩子梦寐以求的。 除了过年，我们平时也手痒想打爆竹，随着爆竹炸响，自己也乐开了花。 那怎么弄到爆竹呢？汪长根有办法。他，我，董旺根，郑平根，四人去秋口农机厂的废铁堆里拾铜，然后拿到秋口废品收购站换钱，最少五钱(只有收购站有”五钱秤”)起。一般我们卖铜可以换来1角多钱，现付现金。 然后去秋口供销社买盒1分钱的火柴和1角3分的最短的爆竹，就可以从秋口一路开心地打到沙城李家。这串爆竹有多短？拆下来就是3个大爆竹和10几个小爆竹。那也很过瘾了。 有时卖铜发财了(达到2角)，买了爆竹外买盒”经济”牌香烟来点爆竹(火柴怕风,烟不怕)，柜台里躺着传说中2角一包的最好的烟”大前门”。 爆竹不多，要省着打，要打得有趣，试过炸沙，炸烂泥，炸蚂蚁窝，炸牛屎…炸牛屎要用大爆竹，看着牛屎被炸得四处飞溅，一群小朋友哈哈哈哈大笑。 最难的是炸水！10个爆竹难得有1个成功在水里炸响。人，都是喜欢挑战难事。炸水火候难掌握，丢快了爆竹未入水响了，丢慢了爆竹被水打湿不响。只有在外露引线全部烧完时刚刚入水才能成功炸响。太难了！ 我们小朋友经常见大人炸鱼，那种(自制)炸弹在水中响起，然后鱼一片翻白的场景是激动人心的，谁不想体验！我们小朋友是不可能用炸药了，但是我们可以用爆竹，我们也很想知道爆竹的威力可否炸死鱼。这就是我们炸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孜孜不倦的原因。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次有个大爆竹在水中炸响，大家鼓掌欢庆胜利。随着掌声，水里翻白出几条长2厘米左右的小鱼苗。大爆竹威力还可以嘛！ 03 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拾来的，对于那种引线燃烧殆尽而没有炸响的哑炮怎么办？不要急！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把这样的爆竹拆开，把里面的硝和炸药倒出来，直接点燃叫”嗉硝”。量大时特别要注意速度，否则会被硝嗉了手。我们这些小朋友无一幸免。 如果加大硝的规模，还有更刺激的。 去猪尿坑边的墙上刮下那些白白的霜(其实这是猪的尿液蒸发后留下的附着在墙壁上的硝)，再把木炭捣碎混合它们，就是可以燃烧的硝了。 量大的话，一点着，嘭地一声腾起一个小火球和一股浓烟。这曾经把一个自诩胆大、愿意去点、点后不愿及时撤退的勇敢的小朋友(名字保密)熏得比包公的黑脸还黑，后来见过黑人才知道比黑人还黑。 04 斗转星移，串炮在变化。原先串炮里的大爆竹没有了，变成清一色的小爆竹。两个小爆竹共用一根引线，挂在中间三根长引线上。而且串炮长度也翻了2-3倍，原来的长串现在变成最短的了。 唯一没有变的是爆竹响声没有提高，甚至下降，里面部分爆竹炸响是”屁屁”的声音，我们戏称”屁炮”。 随着生活水平略有提高，春节时家家户户基本可以买起10串左右这样的串炮了。 新型串炮除了有屁炮外，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打完后留下很多爆竹没响。大引线没有引燃挂靠的两个小爆竹共用的分引线，好多爆竹好好样样优哉游哉原封不动躺在地上。真是气死人了！ 但是这样的串炮又有个好处。在打爆竹之前，我假装勇敢地拍着胸脯对父亲说，让我来打，我可以的。争取来了打爆竹权，然后我假装积极进行准备工作，拿竹竿，拆封，挂好…趁父亲疏于监督，我偷偷把爆竹拆下来一些放入口袋中。 神不知鬼不觉，根本看不出来！这下我有爆竹打喽！ 打这样的爆竹是勇敢者的游戏。因为引线太短了，一点就响。点共用引线很危险，我都是把引线从中间弄断单个打。有时弄得均匀，有时弄得一长一短。共用引线本来就短，现在那个短的引线更短，很危险！又不舍得丢掉，还是要打。 打这样的爆竹时，更小的妹妹和外甥们都吓得连连后退。 05 斗转星移，串炮继续在变化。 有一天，春节前村中心大路上，有人(名字保密)手里拿着一个爆竹问：“谁敢拿着这个爆竹打。” 大家也随声附和，呼唤英雄。但是大家纷纷表示不敢。 “我敢！”大家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李树，平时一向胆大，人送绰号李大胆：“这有什么，去年我不就是拿着爆竹让它在手上炸响的吗！手又没被炸着。” “去年是去年，今年的爆竹不同。”“不行的，这爆竹响起来吓人的。”“你要考虑好啊，不要发痴噢。”…大家纷纷劝他。 李大胆不为所动，反而向大家传授经验：“我有技巧的，只要用两个手指甲掐住，手伸得远远的，就没问题。” 爆竹主人说：“讲好了，爆竹点着后不能丢的噢。” “当然！谁丢了谁是狗熊！来吧！”人越多，越能激起李大胆想做英雄的雄心。 大家纷纷退后围着他观看表演，一个人帮忙点燃引线后迅速后撤。引线嗉嗉燃烧，窜出片片小火苗和若有若无的烟雾。随后是”咣”的一声巨响，同时传来的是”呜”的一声大哭。 众人都吓傻了，愣了一会后赶紧围上去察看究竟。 只见李大胆右手一片乌黑，指尖处是金黄的硫磺色。虽然没有出血，但是李大胆一边大声哭，一边时而甩手，时而捂手。看来被炸得不轻，疼痛不已！ 有没有同情心？！本来看热闹中准备幸灾乐祸的人，现在也不敢说风凉话了。 这就是一直沿用至今的小而威力巨大的”电光炮”。光看看名称就够吓人了。 06 在此事件之前，我见到一次这种爆竹的威力。那是几天前，我在秋口街上溜达，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附近突然响起咣咣咣咣一片巨响，把人吓了一跳，咚咚的心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原来是以卖爆竹出名的大头希为了推销新品电光炮招徕来客采取放炮这种引人注目的旧招数。确实这电光炮的威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小小电光炮威力为什么威力如此巨大呢？拆过你就知道了。 它里面没有以前的泥巴，全是硫磺炸药，很纯，然后用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裹得特别紧。纯炸药在密闭空间里瞬间燃烧产生巨大能量，加上裹得越紧反作用力越大，于是爆炸，能量瞬间释放开来，裹挟着巨大威力。 电光炮跟以往所有爆竹都不同，这是划时代的变革。它充分满足了我们小朋友炸牛屎的乐趣，尤其使炸水容易多了，10个有9个在水中能成功炸响。 但是认识到它太响太危险的大人从此对玩电光炮的小孩讨厌起来，我们都不想做令人讨厌的人。在渡过了最初的新鲜感与乐趣后，加上自己逐渐长大，我慢慢就不玩爆竹了。 后来出现了名堂更多的爆竹如甩炮，划炮，串炮成卷，还有烟火。但是我打爆竹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PS：现在时值2019年春节，让我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玩爆竹的情景。记忆是人生的一部分，保存记忆。愿大家也永存美好回忆。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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