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吊说 李邺嗣

马吊戏者，起于天启时。以四人相角，用俗所斗纸牌宋江四 十叶，而以法行之。其纵横取舍之间，形格势禁，各有深意，于 论罚更严。谓之马吊者，言此戏人得二桌为本，今胜家上五桌，而 三家适各一桌，其状如马立而吊其一足也。吴中士大夫嗜此戏者， 至忘寝食，渐行于京师。其例不同，都下谓之京吊，吴中谓之吴 吊。     好事者发其妙，撰为《马吊》十三篇。客有问余者曰：“此戏 取胜甚多，何独举马吊，且于十字门最尊百老，何也？”余未有以 应之。既而喟然曰：“嘻，嗟乎！此亡国之兆也。弘光之败，成于 马士英。永历之败，成于马吉翔。马氏用而国亡，故豫吊之也。且 马吊为之香炉脚，折足之象也。京吊、吴吊并行，言南北俱可哀 也。然马士英不用阮大铖，国未亡，而百老则诸盗中之阮小五也。百老虽为人灭，尚可得筹。言大铖虽名在逆案，而其馀威尚张也。 尊之为老者，言大铖在阉孽四百馀人中，其才独为之魁也。百老 冠进贤侧首者，言大铖始进不以正也。百老膝按一人头者，言大 铖能横杀人也。其上尚有红万千生而百老独贵，言大铖得用，则 其才非君相所可制也。小五兄小二、弟小七，言大铖兄事士英，弟 畜诸小，为一门并进。故弟七号曰听用，而其兄二称立地太岁，言 日家畏太岁不可犯，而及期则退舍。今士英骤当国，一岁而亡也。 小五亦曰天罪星，兄天剑，弟天败，言士英持太阿，使诸小败坏 国家，而祸俱本于大铖，罪实通于天也。且其戏起自天启时，值 阉党大丧国家正气，遂酿剧盗蜂起，至国用尽耗而亡。故始万万 贯，而极于空无文焉；国欲不亡，得乎？《传》曰：‘三月无君则 吊。’已豫知有甲申三月之祸也。”     客为愀然曰：“嘻，诚如君言，吾曹奈何习此亡国之戏乎！”遂 相与毁其谱，焚其叶。戒不复角。兑命余著为说，以传诸吴中士 大夫酷嗜此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