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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五十九--三分天下  

 zqbxi 2019-11-06
    且说赤壁大战之后,当时曹操占北方为甲,孙权占东南为乙,刘备占中南(荆州)为丙。刘璋占西南,没有参与这场竞局。

       在甲乙丙三方博弈中,乙的攻击目标为甲是正选。所以赤壁之战虽然结束了,孙权还是不能闲着,他乘胜继续进攻曹操,从合肥往上打。曹操也顾不得刘备了,因为甲的攻击目标为乙是正选。

曹操如果先打刘备,孙权就从合肥打过去,曹操的亏损反而会更多。孙权也不能打刘备,否则曹操坐收渔人之利。其实他们都是想打刘备的,只是在权衡了利弊得失、缓急轻重之后,就不得不把最弱的刘备放在最后一个消灭。

        而刘备此时的正选是站在孙权的立场上伺机而动,见利而图。

        当孙权处于劣势时,他就会盟友有难,拔刀相助。你不请他就会来滴。当孙权处于优势时,他就会站一边观看,保存实力。当孙权的优势很大时,他或许还会搞一些小动作作梗。一直要等到双方都消耗个差不多了,才是他出手的真正机会!

       后来关羽一个人都可以单独向曹操发起进攻,为什么当时他们都不乘势出兵呢,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当时的优选策略是等待两边都消耗了再出手。

       合肥之战,孙权问曹操:“丞相坐镇中原,富贵已极,怎么贪心不足,侵犯我江南?”操答曰:“汝不尊王室。吾奉皇帝圣旨,特来讨汝!”孙权笑曰:“我也正打算讨贼,以正国家!”

       双方交手,势均力敌,互不能胜,形成抗衡之态。曹操想退,又怕孙权追击,进退两难。孙权写信给曹操,叫他先退兵,信后附加两句:“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操看罢大笑,退了兵。

       曹操不仅看到了孙权的豪气,也看到豪气背后的隐意,即:孙权其实也撑不住了,也想退,也不好意思先退。

        后来,双方又多次交手,反复抗衡。孙权年轻些,颇有父兄遗风,老是喜欢亲自上阵操盘,曹操见孙权队列整齐,军容威仪,不禁感慨:“生儿子就要生孙权这样的儿子,刘表的儿子像猪狗一般”。

        双方交战的时候,刘备正好抽身到西南益州抢刘璋的地盘。当刘备得了西川之后,跨有两个州,上升为乙,孙权则为丙了。曹操的正选是打乙,便来抢西川的门户东川,准备进攻刘备。东川的张鲁投降了曹操。

       刘备上升为乙方后的优选策略即为:积极担任攻甲的主力军。并且积极拉拢丙方孙权共同抗甲。这是必须的。

       刘备组织人马进攻曹操的时候,孙权就要刘备还荆州,刘备为了稳住他,就说,我还要到西北去抢凉州,等我得了凉州,荆州全部给你。孙权大怒,因为他是丙方,丙方有条件勒索乙方,你不干就拉倒!

       鲁肃亲自过江(单刀赴会的是鲁肃,不是关羽),找关羽要地。鲁肃说:“你们当时才几个人啊,既无寸土,又无寸功,见你们没有立足之地,才把荆州借给你们,今已得了益州,却无奉还之意,只要三郡,你都不给。”

       鲁肃从联盟的大局出发,讲明了双方的利害关系,说的关羽哑口无言。关羽手下一人道:“哪是你的?夫土地者,唯有德者所在耳!”关羽操刀而起:“国家大事,你知道什么!”示意那人离去。单刀会,无结果。

       曹操进攻汉中,刘备害怕失去益州,就主动派人跟孙权讲和。双方议定,以湘水为界,平分了荆州。孙权才暂时罢休。刘备也打跑了曹操,得到了东川。刘备作为乙方,为了大局,不得不先做出些让步。形势所迫,没办法的事。

       或问:孙权比刘备强,怎么后来下降沦为丙方了?其实这个很好解释。因为刘备是从原局之外获得的利益,并不是侵占的孙权的利益。

       孙权占东南,刘备占西南,中间的荆州一平分,双方大体均势,就很难说谁是乙方、丙方了。

        如此,曹操、刘备、孙权,三足鼎立之势形成。

         在这个大型的三方博弈中,曹操占大优。刘备、孙权两家只有联合起来,才可以与曹操形成南北朝对峙的局面,而呈均势。

          曹操如果打刘备,则孙权从东南袭击曹操。曹操如果打孙权,则刘备从西南袭击曹操。还是均势。

         注意:这个均势,是指“南北对峙”局面的均势。他有两个前提:

          1. 北方的曹操,内部不发生分裂。也不产生巨大消耗。

          2. 南方的刘备、孙权,必须始终保持紧密联合,形成一个“完整的南方”。也不能产生巨大消耗。

        因此,曹操无论打谁,都不占便宜。在均势状态下,曹操的战略是:保护或修复自己的错漏,等待或寻找对手的错漏,找到了对手的错漏,就有了“胜机”。有胜机,就可能胜,无胜机,就绝不可能胜!和局。所以,曹操就不敢轻动。

       而刘备、孙权的战略就比较复杂些。在绝对合作的情况下(即防守),其战略和曹操还是相同的。但是假如联合进攻,当利润出现的时候,那问题就大了,搞不好,又要分赃不均,刀兵相向。反受其害。所以,刘备、孙权也都不敢轻动。

       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在没有胜机的情况下,先动者,先倒霉。

          起阏逢敦牂(甲午),尽柔兆涒滩(丙申),凡三年。

        孝献皇帝建安十九年(甲午、二一四年) 春,马超从张鲁求兵,北取凉州,鲁遣超还围祁山。姜叙告急于夏侯渊,诸将议欲须魏公操节度。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遂行,使张合督步骑五千为前军。超败走。

        韩遂在显亲(位于今秦安县北偏西,古左岸),渊欲袭取之,遂走。渊追至略阳(陕西省西南部,秦岭南麓,汉中盆地西缘,地处陕甘川三省交界地带)城,去遂三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兴国位于显亲东北,长离水与略阳川水交汇处南岸)。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袭长离诸羌。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则官兵得与野战,必可虏也。”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自将轻兵到长离,攻烧羌屯,遂果救长离。诸将见遂兵众,欲结营作堑乃与战。渊曰:“我转鬬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敝,不可复用。贼虽众,易与耳。”乃鼓之,大破遂军,进围兴国。氐王千万奔马超,余众悉降。转击高平、屠各,皆破之。(甘肃战事。)

       三月,诏魏公操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

        夏,四月,旱。五月,雨水。

        初,魏公操遣庐江太守朱光屯皖,大开稻田。吕蒙言于孙权曰:“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众必增;宜早除之。”闰月,权亲攻皖城(安庆)。诸将欲作土山,添攻具,吕蒙曰:“治攻具及土山,必历日乃成;城备旣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且吾乘雨水以入,若留经日,水必向尽,还道艰难,蒙窃危之。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并攻,不移时可拔;及水以归,全胜之道也。”权从之。蒙荐甘宁为升城督,宁手持练,身缘城,为士卒先;蒙以精锐继之,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侵晨进攻,食时破之,获朱光及男女数万口。(东汉末年曹操部属的庐江太守。为孙权所攻,朱光令弓弩手齐射,甘宁拨开箭林,一链打倒。吕蒙亲自擂鼓。士卒皆一拥而上,乱刀砍死。)旣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权拜吕蒙为庐江太守,还屯寻阳。(与上节夏侯渊类同,攻击战不宜筑垒,否则兵疲救至,反而失败。何时该一鼓作气势如虎,值得考究。)

        诸葛亮留关羽守荆州,与张飞、赵云将兵泝sù流克巴东。至江州,破巴郡太守严颜,生获之。飞呵颜曰:“大军旣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颜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容止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分遣赵云从外水定江阳、犍为,飞定巴西、德阳。

        刘备围雒城且一年,庞统为流矢所中,卒。(179年-214年),字士远,号凤雏,汉时荆州襄阳(治今湖北襄阳)人。三国时刘备手下的重要谋士,与诸葛亮同拜为军师中郎将。与刘备一同入川,于刘备与刘璋决裂之际,献上上中下三条计策,刘备用其中计。进围雒县时,庞统率众攻城,不幸中流矢而亡,时年仅三十六岁,追赐统为关内侯,谥曰靖侯。后来庞统所葬之处遂名为落凤坡。)法正笺与刘璋,为陈形势强弱,且曰:“左将军从举兵以来,旧心依依,实无薄意。愚以为可图变化,以保尊门。”璋不答。雒城溃,备进围成都。诸葛亮、张飞、赵云引兵来会。

        马超知张鲁不足与计事,又鲁将杨昂等数害其能,超内怀于邑。备使建宁督邮李恢往说之,超遂从武都(甘肃省东南部,地处秦巴山地,毗邻川、陕两省)逃入氐dī,dǐ中,密书请降于备。备使人止超,而潜以兵资之。超到(成都),令引军屯城北,城中震怖。

        备围城数十日,使从事中郎涿郡简雍入说刘璋。时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璋言:“父子在州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开城,与简雍同舆出降,羣下莫不流涕。备迁璋于公安,尽归其财物,佩振威将军印绶。(两支诸侯投降,列强三国渐渐形成。)

        备入成都,置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不良龙王。备领益州牧,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南郡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并置左将军府事,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议校尉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裨将军南阳黄忠为讨虏将军,从事中郎麋竺为安汉将军,简雍为昭德将军,北海孙干为秉忠将军,广汉长黄权为偏将军,汝南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山阳伊籍为从事中郎,零陵刘巴为西曹掾,广汉彭羕为益州治中从事。(建立军事政府。)

        初,董和在郡,清俭公直,为民夷所爱信,蜀中推为循吏,故备举而用之。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羣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操辟为掾,遣招纳长沙、零陵,桂阳。会备略有三郡,巴事不成,欲由交州道还京师。时诸葛亮在临蒸(湘江西岸的临蒸县),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巴遂自交趾入蜀依刘璋。及璋迎备,巴谏曰:“备,雄人也,入必为害。”旣入,巴复谏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璋不听,巴闭门称疾。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须璋稽服,乃降。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彭羕,璋之所摈弃也;刘巴,宿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初,刘璋以许靖为蜀郡太守。成都将溃,靖谋踰城降备,备以此薄靖,不用也。法正曰:“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创大业,天下之人,不可户说,(不能让天下人议论)宜加敬重,以慰远近之望。”备乃礼而用之。

        成都之围也,备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及拔成都,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竞取宝物。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刘巴曰:“此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数月之间,府库充实。。(刘备预约奇葩,刘巴救急奇才。)

       时议者欲以成都名田宅分赐诸将。赵云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不宜夺之,以私所爱也。”备从之。(赵云也懂治国。)

        备之袭刘璋也,留中郎将南郡霍峻守葭萌城。张鲁遣杨昂诱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昂乃退。后璋将扶禁、向存等帅万余人由阆水上,攻围峻,且一年。峻城中兵纔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斩存。备旣定蜀,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

        法正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或谓诸葛亮曰:“法正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邪皇无悔。”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操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孝直,使不得少行其意邪!(怎么能禁止法正,而不许他稍稍随心所欲呢!)”(法正,有才无德。)

        诸葛亮佐备治蜀,颇尚严峻,人多怨叹者。法正谓亮曰:“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据一州,初有其国,未垂惠抚;且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缓刑弛禁以慰其望。”亮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刘璋暗弱,自焉以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敝,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于斯而着矣。”(亮谈法与恩、爵与荣之关系,与时与地而变。

        刘备以零陵蒋琬为广都长。备尝因游观,奄至广都,见琬众事不治,时又沈醉。备大怒,将加罪戮。诸葛亮请曰:“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其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愿主公重加察之。”备雅敬亮,乃不加罪,仓卒但免官而已。(常降官吏分为两类,社稷之器与百里之才,即大官与基层官员,难道自生就可分别?往往大官应该来自基层,亮或为虚词。)

        秋,七月,魏公操击孙权,留少子临菑侯植守邺。操为诸子高选官属,以邢颙yóng为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桡,由是不合。庶子刘桢美文辞,植亲爱之。桢以书谏植曰:“君侯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愚实惧焉。”(曹植,文学家。)

        魏尚书令荀攸卒。(荀攸(157年-214年),表字公达,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荀彧之侄,杰出战术家,被称为曹操的"谋主",擅长灵活多变的克敌战术和军事策略。荀攸在何进掌权时期任黄门侍郎,在董卓进京时曾因密谋刺杀董卓而入狱,后弃官回家。 曹操迎天子入许都之后,荀攸成为曹操的军师。 曹操征伐吕布时荀攸劝阻了曹操退兵,并献奇计水淹下邳城,活捉吕布。官渡之战荀攸献计声东击西,斩杀颜良和文丑。又策奇兵,派徐晃烧袁绍粮草,同时力主曹操接纳许攸,画策乌巢,立下大功。平定河北期间,荀攸力排众议,主张曹操消灭袁绍诸子,被曹操上奏朝廷封为陵树亭侯。荀攸行事周密低调,计谋百出,深受曹操称赞。214年荀攸在曹操伐吴路上去世。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曹操:"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攸深密有智防,自从魏公操攻讨,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操尝称,“荀文若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公达之去恶,不去不止。”又称:“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

        初,枹罕(今甘肃临夏县东北)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改元,置百官,三十余年。冬,十月,魏公操使夏侯渊自兴国讨建,围枹罕,拔之,斩建。渊别遣张合等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皆降,陇右平。

        帝自都许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卫莫非曹氏之人者。议郎赵彦常为帝陈言时策,魏公操恶而杀之。操后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惧,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操失色,俛fǔ仰求出。旧仪:三公领兵,朝见,令虎贲执刃挟之。操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复朝请。

        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求贵人杀之。帝以贵人有姙,累为请,不能得。伏皇后由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令密图之,完不敢发。至是,事乃泄,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收皇后玺绶,以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藏壁中。歆坏户发壁,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酖杀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

         十二月,魏公操至孟津。

        操以尚书郎高柔为理曹掾。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妻子。而亡者犹不息。操欲更重其刑,幷及父母、兄弟,柔启曰:“士卒亡军,诚在可疾,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愚谓乃宜贷其妻子,一可使诱其还心。正如前科,固已绝其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己,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杀也。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操曰:“善!”卽止不杀。

          献帝建安二十年(乙未、二一五年) 春,正月,甲子,立贵人曹氏为皇后;魏公操之女也。

        三月,魏公操自将击张鲁,将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遣张合、朱灵等攻破之。夏,四月,操自陈仓出散关至河池,氐王窦茂众万余人,恃险不服,五月,攻屠之。西平、金城诸将曲演、蒋石等共斩送韩遂首。(韩遂,?-215年),字文约。凉州金城郡(治今甘肃永靖西北)人。东汉末年军阀、将领,汉末群雄之一。原名韩约,后改名遂。最初闻名于西州,被羌胡叛军劫持并推举为首领,以诛宦官为名举兵造反,聚众十万,先后败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名将,后受朝廷招安,拥兵割据一方长达三十余年。他曾与马腾结为异姓兄弟,后二人关系破裂。袁绍、曹操相争之际,马腾、韩遂被钟繇说服,依附于曹操。马腾入京后,留其子马超统领部队。马超推举韩遂为都督起兵反叛曹操,为曹操所败,韩遂逃奔凉州,后又为夏侯渊所败,病死(一说被杀),享年七十余岁。)

        初,刘备在荆州,周瑜、甘宁等数劝孙权取蜀。权遣使谓备曰:“刘璋不武,不能自守,若使曹操得蜀,则荆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次取张鲁,一统南方,虽有十操,无所忧也。”备报曰:“益州民富地险,刘璋虽弱,足以自守。今暴师于蜀、汉,转运于万里,欲使战克攻取,举不失利,此孙、吴所难也。议者见曹操失利于赤壁,谓其力屈,无复远念;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将欲饮马于沧海,观兵于吴会,何肯守此坐须老乎!而同盟无故自相攻伐,借枢于操,使敌乘其隙,非长计也。且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威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于左右,备独悚惧,非所敢闻,愿加宽贷。”权不听,遣孙瑜率水军住夏口。备不听军过,谓瑜曰:“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使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据南郡,备自住孱陵,权不得已召瑜还。及备西攻刘璋,权曰:“猾虏,乃敢挟诈如此!”备留关羽守江陵,鲁肃与羽邻界;羽数生疑贰,肃常以欢好抚之。(刘备是极其虚伪的人,手下各心怀鬼胎,破坏孙刘联盟,不知自己漏洞百出,败根此定。)

        及备已得益州,权令中司马诸葛瑾从备求荆州诸郡。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相与耳。”权曰:“此假而不反,乃欲以虚辞引岁也。”遂置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长吏。关羽尽逐之。权大怒,遣吕蒙督兵二万以取三郡。

        蒙移书长沙、桂阳,皆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刘备闻之,自蜀亲至公安,遣关羽争三郡。孙权进住陆口,为诸军节度;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以拒羽;飞书召吕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蒙得书,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零陵,顾谓郝普故人南阳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今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所围,关羽在南郡,至尊身自临之。彼方首尾倒县,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君可见之,为陈祸福。”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出降。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蒙留孙河,委以后事,卽日引军赴益阳。

        鲁肃欲与关羽会语,诸将疑恐有变,议不可往。肃曰:“今日之事,宜相开譬。刘备负国,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俱会。肃因责数羽以不返三郡,羽曰:“乌林之役,左将军身在行间,戮力破敌,岂得徒劳,无一块土,而足下来欲收地邪!”肃曰:“不然。始与豫州觐于长阪,豫州之众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民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德堕好。今已藉手于西州矣,又欲翦幷荆州之土,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羽无以答。会闻魏公操将攻汉中,刘备惧失益州,使使求和于权。权令诸葛瑾报命,更寻盟好。遂分荆州,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属备。诸葛瑾每奉使至蜀,与其弟亮但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秋,七月,魏公操至阳平。张鲁欲举汉中降,其弟卫不肯,率众数万人拒关坚守,横山筑城十余里。初,操承凉州从事及武都降人之辞,说“张鲁易攻,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不可守也”,信以为然。及往临履,不如所闻,乃叹曰:“他人商度,少如人意。”攻阳平山上诸屯,山峻难登,旣不时拔,士卒伤夷者多,军食且尽,操意沮,便欲拔军截山而还,遣大将军夏侯惇、将军许褚呼山上兵还。会前军夜迷惑,误入张卫别营,营中大惊退散。侍中辛毗、主簿刘晔等在兵后,语惇、褚,言“官兵已据得贼要屯,贼已散走”,犹不信之。惇前自见,乃还白操,进兵攻卫,卫等夜遁。(张卫部队毫无战斗力,转胜为败,致操乱中意外取胜。)

    张鲁闻阳平已陷,欲降,阎圃曰:“今以迫往,功必轻;不如依杜濩赴朴胡,与相拒,然后委质,功必多。”乃奔南山入巴中。左右欲悉烧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而意未得达。今之走避锐锋,非有恶意。宝货仓库,国家之有。”遂封藏而去。操入南郑,甚嘉之。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慰喻之。

        丞相主簿司马懿言于操曰:“刘备以诈力虏刘璋,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此机不可失也。今克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圣人不能违时,亦不可失时也。”操曰:“人苦无足,旣得陇,复望蜀邪!”刘晔曰:“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恃也。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若少缓之,诸葛亮明于治国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旣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今不取,必为后忧。”操不从。居七日,蜀降者说“蜀中一日数十惊,守将虽斩之而不能安也。”操问晔曰:“今尚可击不?”晔曰:“今已小定,未可击也。”乃还。以夏侯渊为都护将军,督张合、徐晃等守汉中;以丞相长史杜袭为驸马都尉,留督汉中事。袭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邺者八万余口。(汉中为操有。)

        八月,孙权率众十万围合肥。时张辽、李典、乐进将七千余人屯合肥;魏公操之征张鲁也,为敎与合肥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及权至,发敎,敎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以众寡不敌,疑之。张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敎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进等莫对。辽怒曰:“成败之机,在此一战。诸君若疑,辽将独决之。”李典素与辽不睦,慨然曰:“此国家大事,顾君计何如耳,吾可以私憾而忘公义乎!请从君而出。”于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犒飨。明旦,辽被甲持戟,先登陷陈,杀数十人,斩二大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权大惊,不知所为,走登高冢,以长戟自守。辽叱权下战,权不敢动,望见辽所将众少,乃聚围辽数重。辽急击围开,将麾下数十人得出。余众号呼曰:“将军弃我乎?”辽复前突围,拔出余众。权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自旦战至日中,吴人夺气。乃还修守备,众心遂安。(张辽猛将,因此出名。)

        权守合肥十余日,城不可拔,彻军还。兵皆就路,权与诸将在逍遥津北,张辽觇望知之,卽将步骑奄至。甘宁与吕蒙等力战扞敌,凌统率亲近扶权出围,复还与辽战,左右尽死,身亦被创,度权已免,乃还。权乘骏马上津桥,桥南已彻,丈余无板;亲近监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于后着鞭以助马势,遂得超渡。贺齐率三千人在津南迎权,权由是得免。(临阵是孙权的弱项,为战役反而带来包袱。)

        权入大船宴饮,贺齐下席涕泣曰:“至尊人主,常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致祸败。羣下震怖,若无天地,愿以此为终身之诫!”权自前收其泪曰:“大惭,谨已刻心,非但书绅也。(不仅仅写在束身的大带上)”

        九月,巴、賨cóng夷帅朴胡、杜濩、任约,各举其众来附。于是分巴郡,以胡为巴东太守,濩为巴西太守,约为巴郡太守,皆封列侯。

         冬,十月,始置名号侯以赏军功。

         十一月,张鲁将家属出降。魏公操逆拜鲁镇南将军,待以客礼,封阆中侯,邑万户。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习凿齿论曰:阎圃谏鲁勿王,而曹公追封之,将来之人,孰不思顺!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之谓欤!若乃不明于此而重焦烂之功,丰爵厚赏止于死战之士,则民利于有乱,俗竞于杀伐,阻兵杖力,干戈不戢矣。曹公之此封,可谓知赏罚之本矣。(善封投诚者的政策具有息战的引导作用,是平天下的战术之一。)

         程银、侯选、庞悳皆随鲁降。魏公操复银、选官爵,拜悳立义将军。(投诚这是战争后期的必然,如国共战争。

        张鲁之走巴中也,黄权言于刘备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今四川省巴县以东至忠县)?、巴东(今云阳、奉节等县)?、巴西(今阆中县地)?的合称。)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备乃以权为护军,率诸将迎鲁;鲁已降,权遂击朴胡、杜濩、任约,破之。魏公操使张合督诸军徇三巴,欲徙其民于汉中,进军宕渠。刘备使巴西太守张飞与合相拒,五十余日,飞袭击合,大破之。合走还南郑,备亦还成都。

       操徙出故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扶风太守赵俨为关中护军。操使俨发千二百兵助汉中守御,殷署督送之,行者不乐。俨护送至斜谷口,还,未至营,署军叛乱。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叛者亲党也,闻之,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俨徐喻以成败,慰励恳切,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俨下令: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郡县所收送皆放遣,乃卽相率还降。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魏公操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往,当须到乃发遣。俄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谕。俨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立差别之。留者意定,与俨同心,其当去者亦不敢动。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千人分布罗落之。东兵寻至,乃复胁谕,幷徙千人,令相及共东。凡所全致二万余口。(“押送”投诚部队上前线是极其危险的工作,很容易叛变,没有威信和能力几至丧命。)

         献帝建安二十一年(丙申、二一六年)    春,二月,魏公操还邺。

        夏,五月,进魏公操爵为王。

        初,中尉崔琰荐巨鹿杨训于操,操礼辟之。及操进爵,训发表称颂功德。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琰本意,讥论者好谴呵而不寻情理也。时有与琰宿不平者,白琰“傲世怨谤,意旨不逊”,操怒,收琰付狱,髡为徒隶。前白琰者复白之云:“琰为徒,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瞋。”遂赐琰死。(?-216年,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今山东德州武城东北)人。东汉末年曹操部下。崔琰相貌俊美,很有威望,曹操对他也很敬畏。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崔琰在给杨训的书信中写道“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曹操认为此句有不逊之意,因而将崔琰下狱,不久崔琰即被曹操赐死。有"捉刀代笔"故事,赞曰:"清河崔琰,天性坚刚;虬髯虎目,铁石心肠;奸邪辟易,声节显昂;忠于汉主,千古名扬!")

       尚书仆射毛玠伤琰无辜,心不悦。人复白玠怨谤,操收玠付狱,侍中桓阶、和洽皆为之陈理,操不听。阶求按实其事。王曰:“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此捐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洽曰:“如言事者言,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伦也,以玠历年荷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然人情难保,要宜考核,两验其实。今圣恩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操曰:“所以不考,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对曰:“玠信有谤主之言,当肆之市朝;若玠无此言,言事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不加检核,臣窃不安。”操卒不穷治,玠遂免黜,终于家。(?-216年,字孝先,陈留平丘(今河南封丘)人,年少时为县吏,以清廉公正著称。因战乱而打算到荆州避乱,但中途知道刘表政令不严明,因而改往鲁阳。后来投靠曹操,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的战略规划,得到曹操的欣赏。后来毛玠与崔琰主持选举,所举用的都是清廉正直之士。而毛玠也很廉洁,因而激起天下廉洁之风,即使尊贵得宠的大臣,衣着车辆都不敢太奢华。毛玠和崔琰一改朝中风气,令曹操大为赞赏,曹丕也亲自去拜访他。建安十八年,曹操封魏公,毛玠改任尚书仆射,再典选举。又密谏曹操应该立嫡长子曹丕为魏国太子。建安二十一年,崔琰被杀,毛玠因而十分不快。后来有人诬告毛玠,曹操大怒,将毛玠收于狱中。及后在桓阶、和洽营救下,只被免职,不久逝世于家中。曹操在他死后赐他棺材和钱帛。)

        是时西曹掾沛国丁仪用事,玠之获罪,仪有力焉;羣下畏之侧目。尚书仆射何夔及东曹属东莞徐奕独不事仪,仪谮奕,出为魏郡太守,赖桓阶左右之得免。尚书傅选谓何夔曰:“仪已害毛玠,子宜少下之。”夔曰:“为不义,适足害其身,焉能害人!且怀奸佞之心,立于明朝,其得久乎!”(朝廷又起斗争,你死我活,不是人呆的地方。)

        崔琰从弟林,尝与陈羣共论冀州人士,称琰为首,羣以智不存身贬之。林曰:“大丈夫为有邂逅耳,卽如卿诸人,良足贵乎!”

          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代郡乌桓三大人皆称单于,恃力骄恣,太守不能治。魏王操以丞相仓曹属裴潜为太守,欲授以精兵。潜曰:“单于自知放横日久,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宜以计谋图之。”遂单车之郡,单于惊喜。潜抚以恩威,单于詟zhe服。

        初,南匈奴久居塞内,与编户大同而不输贡赋。议者恐其户口滋蔓,浸难禁制,宜豫为之防。秋,七月,南单于呼厨泉入朝于魏,魏王操因留之于邺,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单于岁给绵、绢、钱、谷如列侯,子孙传袭其号。分其众为五部,各立其贵人为帅,选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

        八月,魏以大理钟繇为相国。

         冬,十月,魏王操治兵击孙权;十一月,至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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