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竹苔履痕,山水微醺

 太阳之子小屋 2019-11-08

魔都立冬,其实还是秋。校园里的小树林,色彩凌乱成一片绚丽,在满眼深深浅浅的色彩里漫行,阳光正明,分不清的色彩迎面而来,小径幽幽,野花野果或者还有破碎枯叶叶汁的浓郁香气,一切美得让人难以置信,让小情绪禁不住变得矫情起来。顾城说:“在阳光与树影间,露出善良的牙齿。”这是有些狡伎的,诗人的话语方式,好像在讲一场神奇的邂逅背后那种促狭的快乐。而小编生活的乐趣在于,透过帘子观察光线、颜色变深、变厚的季节交替的风物观止,心里暗暗揣测,如果哪天树叶没有了斑驳的影子将会是怎样的影像呢?会是更精彩还是空洞?

随时代变化而意义不断转换的非遗工艺是值得研究的课题。公元前4000余年的美索不达米亚,苏美尔人就用有色石子、陶片、珐琅或有色玻璃小方块等装饰建筑物天花板、墙壁和地面,美术史称为镶嵌画。如今当我们漫步欧洲大大小小的教堂和博物馆,意大利庞贝城的《伊苏之战》,拜占庭时期君士坦丁堡圣索非亚教堂中的《佐伊皇帝像》等经典之作都是堪称那个时期的艺术珍品。随着罗马人远征的足迹,镶嵌画传入世界各地,在不同地区的文化影响下,由平面镶嵌发展到在高低浮雕上再加镶嵌,在各种装饰上被衍生运用。同时在艺术风格上,东欧和西欧的装饰趣味已是不同,发展到墨西哥和东方,镶嵌的旨趣更加多元,形式更加丰富,民族特色也愈加显现。举例来看,中国出土殷商时代的铜器,就已经可以看到错金和错金嵌玉的装饰纹样。说到底,镶嵌就是这种用色彩和材质来玩捉迷藏的工艺。此工艺一面是精密,一面是奢华。精密讲究严谨科学,丝毫不出错;奢华则要求大气、张扬锋芒毕露。两种决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一起,形成冲突又融合的视觉效果,是交错、眩目、斑驳的秋意基调。

小编最近常在城市里闲逛,做调研的同时,试图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我从小居住的城市文明的遗迹传承和开发。说实话,沿着苏州和前行,已然没有记忆和传说中的杂乱而充满色彩。海派文化的交错地带,不太美,更缺少意外和惊喜,荡到最时髦的西岸甚以为稍显做作之于还有很多粗制滥造。正如台湾吟游诗人萧煌奇所唱:你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反观纽约、东京、港澳地区这些暧昧的现代艺术滋生的三角地带,墙壁上随意的涂鸦,街道旁纹着身的肌肉男,间或藏着一两间独立设计品牌店和咖啡馆,每天在这里上演各种城市的故事,拼贴混杂着各种味道,慢慢发酵直到有一天突然进了MOMA,成为高大上的殿堂级收藏。小编对此还是很有意见的。

记得电影《纽约纽约》里关锦鹏监制下的饮食男女,钻营在细小的都会格局里。不合时宜、特立独行的杜鹃唇上的一抹颜色,用暖黄色调滤镜反复叠加撩拨,构成一种爱而不能、欲罢不能的感官刺激,欲擒故纵的技巧不亚于《五十度灰》里的Christian Grey。貌似,这个男人想要暗地里传递一个信息:不要以为我们眼中的文明世界,不会流淌着野蛮的血液。看到这些城市的暗面,小编想想都心惊,撕开这些虚幻的安全假象,城市的暗处拐角还有什么不会发生?这些公共场所悄无声息地蛰伏着一个又一个黑暗漩涡、或者说是——弱者的地狱。就像纽约的Hell's Kitchen,原本probably the lowest and filthiest in the city的贫民窟的警察故事,早就演绎为曼哈顿中城商业区高速发展的房地产经济下的持续性的仕绅化(Gentrification)。真正是孤立的人该去往何方?

成圣临·《宁谧风景作品

离开欲望都市,小编我还是愿意回到园林,泡上一壶茶,不消一个时辰,立刻就被雨水洗涤得人生淡定又从容。立冬窗外,经常有点小雨,黏稠而纷乱。细弱斜风摇着秋叶飘动,急切的却又吹不走浮游的花草芬芳。

晚秋的最后时节,空气微微湿润,间或弥漫着各种不知名的草味和糖炒栗子的甘香。不由记起,小时候石库门前的小路,豫园九曲桥下与雨滴玩耍的鲤鱼,受潮墙面上的青苔流下的痕迹,因为地藓有些湿滑,在小石子的缝隙里,自由地长出许许多多野苋菜。随心所欲地生长,粗糙却又生命力。这些动与静,几何结构的建筑与自然的山水草木的对比和搭配, 是这个城市憋屈走道里“嵌入”的风景,是妥妥的代入流行存在感的上海特色。

由此联想到工匠精神,在德国被称为“劳动精神”,在美国被称为“职业精神”,在日本被称为“匠人精神”,在韩国被称为“达人精神”。总之,这种精神,就是指在某项具体的工作上几十年如一日精益求精,打造顶级的质量,也类似于我们中国人的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工匠精神不设代际限制,可以适用于农、工、商、仕。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工作,被灌注入工匠精神后,都具有永恒的意义,这是艺术或人生的自我,与他人无关。

中国文人其实是精于此道的。本期工艺谈盆景,这是传统文化里重要的一环。《易·系辞上》:“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器就是“形”,形而下者谓之器、形乃谓之器,是有形的朴,是卦体。朴散而后聚、聚而后成器,从朴到器的转化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加工”,因此,器不是自然物,是经过了人的头脑加工后的“抽象物”。郑观应在《盛世危言·技艺》:“欲精工作,必先绘图,则勾股三角弧之学不可不讲也。精於此而后绘图、测算,成器在胸,及其成物,不失累黍。”这里的器比喻预先的设想,是犹在竹的一种意象。

谈及园林,古代殷周时期,已有“囿”的营造。后文人雅士又将其发展为用“掇山理木”的技术方法,制作讲求意境表现的人工山水园。唐宋时期的《宣和石谱》、《渔阳石谱》、《梦梁录》等专著和画论,使盆景艺术成为与山水画同样旨趣的文人创作。通常来看,盆景自然以几案可置者为佳,其次则列之庭榭中物也。最古雅者,如天目之松,高可盈尺,栽以佳器,槎牙可观。像诗人王维、杜甫、白居易、苏轼、王十朋、陆游等都用咏山石的诗歌来描绘一种似入松林深处,令人六月忘暑的微缩景观。至明清,些子景(微型盆景)的出现,使盆景另辟蹊径。画家饶自然更是在《绘宗十二忌》从理论上阐述了制作山水盆景及用石方法。于是本来就大隐于市的骚客们在游于艺中,把这门技艺发挥到了极致。《素园石谱》、《长物志》、《考槃余录》、《广群芳谱》、《花镜》等专著的相继出现,将雅士们居家自娱的方式,成就为研究盆景的学术空气。

盆景成为具有南北各大流派的与山水画并驾齐驱的工艺文化。举个例子来看,如岭南派盆景就深受岭南画派的影响。在制作盆景中融入王山谷、王时敏的树法及宋元花鸟画的技法,造型上以“截干蓄枝”的折枝法构图,形成挺茂自然,飘逸豪放的特色。用盆景的立体展示手法呈现咫尺千里、小中见大的画理,宛若3D山水画。同时在配器上采用石湾陶盆和陶瓷配件,来烘托题名,体现“一树石三几架”的意境。岭南派只是一个缩影,在园林景观最盛的江南地区,文人墨客们更是不遗余力地发挥这门功夫,这有点像武侠精神。高手过招明知不可为,而义所当为者为之。一门心思把一个技艺发挥到极致,通俗点说,这本身就是质量的保证。盆景养在深巷,能够隐讳,宁可不露。那是实力在做担保!所以,小编以为,一切不讲业务的情怀都是耍流氓,手艺才是王道。远的不说,就拿民国盆景大家周瘦鹃在苏州闭门弄出《花花草草》、《花前琐记》、《花前续记》这些不仅有意思且专业通达的散文诗般的著作来,乱世里仙风道骨的情怀才是真正的鸳鸯蝴碟派的精髓所在。

日本艺术家Takanori Aiba作品

如今盆景的发展,似乎和过往的传统有所叛离。不过,笔墨当随时代,这也是可以理解和赞赏的,MOMA的三楼,草船借箭的现代装置都可以悬置起来呈现,那么在盆景里添加现代概念自然也可以是一种传承。日本艺术家Takanori Aiba 采用环氧腻子、铜和塑料塑造的建筑盆景,把空间设计和迷宫带入景观,无疑这又开启了盆栽的又一重人生。东洋岛国自古以来物资匮乏,因此他们造物的态度很认真。是存着一种珍惜的心在做事。而国人虽然发明了百炼成钢,却很少百炼。衍生来看,我们国家虽作古代也有工匠精神,江西的陶瓷,江南的丝绸,但这种精神一来不延续,二来,在古代重农抑商的思想下,也被人看不起,因此,中国人对于“好好造东西”的热情,自古以来就是冷漠的,而对好好玩一件东西,却乐此不疲。盆景的技艺就是印证了这样的文化传统。

成器不课不用,不试不藏。小编觉得,物有常容,因乘以导之,因随物之容。如何把一件雕虫小技玩到极致的工艺文化,这是人生的境界,捧杯屏息,值得各位看官思考!

[立冬]手艺学堂:盆景

版权©廿四节气手艺学堂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