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彦英 那个冬日，我们坐车一上塬，我就被土塬上的几棵柿子树迷住了，在苍茫着一片黄色的土塬上，灰色的柿子树疏密有致地举着干硬的枝桠，最高处的几个枝桠上，挂着几棵红色的柿子，那一天有不大的风，柿子被风吹得朝着一个方向斜着，我不禁在心里感叹，那么软的柿子，都到冬天了，还那么坚强地挂在树上，风吹也不掉。也多亏它没有掉，使得黄朴朴的荒塬上，有了鲜艳的色彩，干冷的冬天因此有了温暖的颜色，人的心里，也会有一些温乎甚或滋润。当地陪同的青年作家王安琪注意到了我的发现，让司机缓一些开车，然后说，挂在树上的柿子叫看树佬儿，农民们摘柿子，从来不会摘完，都会留几个柿子，看住树。 这个冬日，我再去那里。夜里刚刚下了一场小雪，我们的汽车一路碾着白雪，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地爬着山坡，路又不太好，颠得人直想下车去走路。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棵柿子树，在满地的白色上，灰色的柿子树特别抢眼，更重要的是，这棵柿子树上，也挂着几棵鲜红的柿子，这一天没有风，柿子静静地垂在那里，红彤彤的，让整个白雪覆盖的山坡生动起来。 这回我知道了：“这是看树佬儿。”然后我们停下车，近距离地看看这让人倍感亲切的红柿子。 雪虽然薄，却已经被冻硬了，脚踏在上面，有嘎吱吱的响声，嘴里的气呼出来，瞬间忽闪成一片白。翻不过去就不翻了，我就站在雪地里，一下又一下地忽闪着白气，静静地感受着看树佬儿的美。于是感慨：“谁说农民不懂得美，留这几个看树佬儿，就有灵动天地的美。 ” 陪同的朋友却笑笑，说：“那是留给鸟儿的。 ”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他又说：“我家岭上，就有柿子树，从古到今，凡摘柿子，是不能摘完的，总要留几个给鸟儿。 ” “给鸟儿？ ” “是给鸟儿。 ”他说：“树的根扎在地里，树的腿在鸟儿身上，春天树一发芽，嫩树叶子给鸟儿吃，开花了，花瓣儿让鸟儿吃，树结果了，从青果到熟果，都让鸟儿来吃，鸟儿一边吃，一边向树说着飞在满世界的见闻。冬天是树最孤清的时候，人不出屋，蛇不出洞，必须有鸟儿来，跟树说话。 ” 这番话让我很感动。 上个周末，去朋友家老院子摘樱桃，老院子里栽着几棵三十多年的樱桃树，树干粗壮高大，树枝稠密，红红的樱桃像婴儿红红的嘴唇一样动人。我们很快就摘了几筐，离地近的摘完了。同行的一个朋友问他家有梯子没有，以便摘顶端的。朋友却去笑笑说：“有是有，别摘了，留一些给鸟儿吧。这几棵樱桃树，引来不少鸟儿。咱们走后，院子就清静了，鸟儿就会放心地吃。有鸟儿的院子，就有生机。虽然没人住，也是活院子。 ” 我心里怦然一动，看着树梢的樱桃，心里也说道：“留一些给鸟儿。 ” 白鹭于飞 冬天我去珠海。往年珠海温暖的冬天却变得冷风割面，会议结束，我和几个朋友去吃蠔，腰猫着，手袖在毛衣里，看着做蠔的渔家女到海边的网里取蠔，两只手入水前，先在嘴里哈了一口热气，我的身子不由得又往衣服里缩了缩。 这时候，几个白点从远处的空中飘来，虽在视野里，却没有心思去分辨，但声音传过来了，这是我熟悉的声音，白鹭。因为在我居住的城市里，白鹭鸟每到夏天就从南方飞来，它们的到来，给城市增加了很多生机，让居住在城里的市民有了回归自然的感觉。而一到深秋，它们就走了，到温暖的南方了。所以看见这几只白鹭，我似乎觉得，它们就是居住在我家附近的白鹭，它们知道我来了，飞过来看我。但遗憾的是，它们临近我们时，绕开飞走了，这让我分外遗憾，但又安慰自己，今年冬天太冷了，它们飞行的姿势不可能舒展，所以不好意思见我。 也就是这几只白鹭，让我将我居住的城市和珠海连接在一起。 七八月份间，白鹭鸟的下一代出壳了，做了父母的白鹭分外忙碌，每天要飞到黄河湿地那里，捕捉到小鱼虾，衔在嘴里，飞回城市的窝里，喂它们的小宝宝。有一天黄昏，看见几个老人搬着梯子上树，过去一看，才知道白鹭衔回来的鱼掉到路上，来往的汽车吓得它们不敢到地上去衔，所以，这几个老人，要把鱼给白鹭鸟放回窝里。这让我很感动，心想，白鹭鸟真不容易，从城市到湿地，有近十公里的路程，也许是它们飞得太累，一到窝边，嘴一松，鱼虾从嘴里掉下来，不但自己前功尽弃，嗷嗷待哺的小鸟也会饿肚子，也许是它到了窝里，给小白鹭喂鱼的时候，小家伙的嘴没有接住，于是小鱼就从窝的缝隙里掉下来。 一个老人的孙子也赶来了，他很利索地爬上梯子，上了树，但是，这一举动让老白鹭害怕了，夫妻俩在树枝间扑打嚎叫，弄得年轻人不知所措，我明白了，就喊着让年轻人把鱼放到树杈上，这样，大白鹭就可以重新叼起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们记住了这只大白鹭，脖子长，弯曲得像个英文字母S。我一说，那个刚刚从树上下来的年轻人应和道：“是大S，跟台湾的明星一个名。 ” 我到珠海见到那一群白鹭，想到离我家不远的大S。 回到故城，路过金水路时，突然发现，茂密的法国梧桐树上的白鹭鸟，已经飞往南方了。 你会不会去珠海呢？那里正在建设，但是在建设的区划中，我看到设计者们给你们留出了一片湿地，而且，我还专门看了看那片有水有树有草有灌木的湿地，很美。 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珠海，也不知道那片湿地，你可能会飞往香港、澳门、台湾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你的家，落到哪里，都是你的家。 作者：郑彦英) (责任编辑：Newsho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