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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传统之:“3月18”檀道庙

 石云文学分享 2019-11-17

“3月18”这个日子,在我们那地方的人心里,是个顶不同的日子。

类似于中国人心底的“大年初一”、“正月十五”那般沉甸甸地有分量。时至现在,每每提到“3月18”,我的心儿还总要飞向那片热闹的土地……



荣姑姑的神通

荣姑姑最大的神通,便是能不花一分钱,办成许多小孩子眼里顶顶重要的事情。

我的妹妹就见识过(这个以后再写)。

我也受惠过,并在无意间识得了打开这神通的钥匙:

用自己的小手扣进荣姑姑的大手,并说:“姑姑我要去……”

每年农历的“3月18”是檀道庙庙会的正日子。在这之前的两三天,庙里早已经热闹了起来。我大约总是在三月十七那天赶去庙会。逛庙会之于幼年的我,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在十七的晚上看一通宵的录像(电影)。

我把手扣进荣姑姑大手里的那一年,录像厅涨价。我在母亲面前哭着闹着可怜兮兮,也无济于事。路过的荣姑姑便向我伸出了大手,说:

“走,云娃。我送你进去。”

并抬头对我的母亲笑:

“开录像厅的是胡村黑娃的老二,我认识……”

荣姑姑很瘦。嗓子像坏了的公鸡嗓子,亮,但是不清。走起路来带风,我被她拉着时,抬头看见她枯枯的头发在耳朵边一荡一荡,紧赶着小跑。她黑瘦的脸庞现在想来,实在不像一个有什么权力的大人物。

录像厅的门口守着一个年轻人,兴许就是那谁家的老二。他将整个身子靠住一侧门框,左手里握着块块钱,右手和右脚抵着门框的另一侧。似乎不大在意荣姑姑说的“我认识你爸”“娃这么小,不占地方”等等话……

录像厅里的打斗声轰轰隆隆地从门框里冒出来,勾得我心急火燎,只想立马钻进去。正在这档口,似乎有一道力,压着我的头,低过那年轻人的胳膊,令我不由自主的往前钻去。我自小傻傻笨笨,总不是那么机灵,但那一刹那,我领会了荣姑姑的意思,猛的一窜……

只听见身后传来那坏了的公鸡嗓子:“明早上出来,寻你妈去。”

外婆的大日子

外婆是个坚强的女人,总是笑。

三十岁上下过继来母亲和舅舅,五十二岁里死了我外公,一辈子干干练练,清清朗朗,自立自强直至八十九岁安乐地走了。她生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戏,每年的“3月18”无疑是外婆最大的日子。我们那的地方戏是蒲剧。我对蒲剧的了解,至今仍停留在外婆口中的那什么“苏三起解”、“三娘教子”、“穿着芦花棉衣的苦命孩子”……

凌晨四点钟的样子,我走出录像厅。因为录像厅那时段总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电影,我看不大明白,外加,肚子有点饿。

大戏台的对面是一个高坡,高坡上有家卖醪糟的,开摊很早。我要了碗热腾腾的醪糟汤坐着,望向高坡下灯火通明的戏台,喝一口蛋花,心里暖暖的:

我的外婆正坐在下面看戏呢。

卤肉锅前走不动道的父亲

在我们运城的大地上,支架着数以千计的卤肉锅。锅里咕嘟着颤颤巍巍、油光闪亮的大块猪肉,馋诱坏了无数个过路的人。

父亲是五十年代生人,兄弟姐妹六个,一般的农村家庭。自小在吃上,很有些缺憾。他常跟我说:

“我小时候,咸菜疙瘩切成丝下油锅炒一炒,就是一道好菜。还吃什么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顿就不错啦!”

因这层经历,我的父亲就是那无数个人中,坏得最彻底的那个。我的母亲就常说:

“你爸呀,就从那卤肉锅前走不过去!”

在高坡上喝完醪糟汤,我通常会去娘娘庙后面的偏殿里,一个不知道什么神佛的脚底下,拢一堆干麦秆,躺在上面睡上一觉。迷迷糊糊醒来后,就钻去人群中穿梭,寻几个相好的小哥儿们再玩上半天。

父亲有一年就是在这个时候逮着我的。

他从我的背后一下拽住我的胳膊,说:

“走,跟我吃猪头肉去。”

我看在猪头的面子上就跟着他去了。我猜他回家后必会对母亲说:

“老二想吃卤肉,我就带他去了......”

这样那笔吃食的开销,也就“师出有名”啦。

关于檀道庙的记忆,在我的脑子里都是些碎片,不定发生在哪一年里。但它们自发的连成了一片,就似外婆用零布片缝制的百纳门帘子,挂在我心房的出口,挽留着些许——丝丝缕缕的温暖。

写于2019年11月17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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