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白鹭 在时间的景深里,水缓慢而安闲 两只白鹭,同时提起一只脚 在水之上,悬着一场期待 波纹持续着平和的扩张,像妙龄少女 从舞台中央开始向四面转移 张望,然后试探着捡拾滑落的裙摆 它们齐整的步伐,需要用耐心测量 有时也会拿尖利的喙 在水面下排摸,仿佛有一颗哑雷 等着找寻,或重新引爆 巨大的寂静,在尘埃落定之后 成为新生的旷野,两只白鹭 重新回到“简单而明智的生活” ① 这一刻,它们滑翔,爱惜理性的翅膀 ———— 注①:出自阿赫玛托娃诗句。 猫 它的前爪在墙根下 制造岁月之痕……一堆碎片 随时间缓慢移位 一声“咔嗒”让旁边的柳叶 微微颤动,然后停在一束 聚精会神的强光下 它是不是在未来的位置上 获得了引以为傲的确认 或者,作为一次短暂的休憩 它试着调整了一下哲学的睡姿 鼻息、胡须、黑眼圈 和偶尔转动的两只耳朵 在时间的寂静里 一个梦倒在追赶另一个梦的途中 光阴的灰烬覆盖它的全身 它没有扑进人类的怀里 是因为,喧嚣不是属于它的专利 温暖,也不仅仅是 一种合身的抚慰。这个正午 默许了它的决定 它的尾巴没有缩回去 那哑剧般的尾尖,下着一场雪 捧瓜架下 一岸芦苇需要怎样的隐遁才能表明 寡欲清心?假如良知对世道还有所分辨 我来到捧瓜架下,眼睛不再向高处 望,而专注于贴地的野草 它们有一个形象但土气的名字:狗牙根 我一路看遍,所有的草木各自安分 在风中,万物静谧,无所谓名分 我听到萝藦俯身对小飞蓬窃窃私语: 让人类说去吧,我们只管长一寸是一寸 低处的河流 低海拔的小河,没有湍急的仗势 它习惯以缓慢的流动修复 漩涡的裂隙与时光的擦痕 灵与肉的统一,如此接近本真 那些转弯处的意外惊喜 那些默默的宽阔,像突然松开的叹词 以顺从之美,接近无限 流水孵化远方,河,专注于自己的现实 用浪花抒情,用岸歌唱 逶迤的小野花们,沉湎于做梦 懒得在意流水牵动一个散漫的人 在此岸思考,在彼岸兜风 高 处 在向往的高度,群山像打坐的高僧 默许远方来客 风吹过山顶,吹亮湛蓝的天宇 多少人在激动,在群山之上恣意绽开 仿佛欢悦的羊群,如星辰散落 我在羊肠小道上,即走即停 一只翠鸟,或一丛野花,用自在的方式 打动我,挽留我 我坐着的石头,正对一棵古松 针叶漏下的光斑,像说不尽的话语 默数日脚逝去,一个人 从开始到结束,无所用心,又心有所念 成为河流是幸运的 总爱像思想者一样独坐河边 河水奔流,窥视时令冷落的这片植株 铆在岸上,用心测试河水的温度 成为河流是幸运的 可我只能成为芦苇,成为 枯苇叶,烂在季节里,被河水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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