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七律《秋兴八首其七》读记

杜甫七律《秋兴八首其七》读记

（小河西）

秋兴八首其七

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

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秋，时杜甫客居夔州西阁。

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

昆明池：长安一水池。《三辅黄图》：“汉昆明池，武帝元狩三年穿。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史记-平准书》：“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西京杂记》卷6：“昆明池中有戈船、楼船各数百艘。楼船上建楼橹，戈船上建戈矛，四角悉垂幡旄，旍葆麾盖，照灼涯涘。”

在眼：《从斤竹涧越岭溪行》（南朝宋-谢灵运）：“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独酌成诗》（杜甫）：“兵戈犹在眼，儒术岂谋身。”

织女：织女石像。《三辅黄图》卷4引《关辅古语》曰:“昆明池中有二石人，立牵牛、织女于池之东西，以象天河。”《西都赋》（汉-班固）：“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据网上资料：牛郎石像高2.15米，织女石像高2.3米，石像面容清晰，朴素自然。千百年来一直香火不断。

机丝：机上的丝。《子夜四时歌-夏歌》（魏晋）：“昼夜理机丝，知欲早成匹。”《千丈岩瀑布》（宋-王安石）：“共看玉女机丝挂，映日还成五色文。”

石鲸：指鲸鱼石刻。《西京杂记》卷1：“昆明池刻玉石为鲸鱼，每至雷雨，鱼常鸣吼，鬐尾皆动。汉世祭之以祈雨，往往有验。”《秋日游昆明池》（隋-江总）：“蝉噪金堤柳，鹭饮石鲸波。”

大意：昆明池是汉武帝修建，武帝的旌旗仿佛还在眼中。机上织丝的织女，徒然度过月夜。（虽有秋月，牛郎织女未能会面。）石鲸的鳞甲，好像在秋风中颤动。

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菰（gū）米：茭白种子，皮黑褐色。《田家杂兴》（唐-储光羲）：“夏来菰米饭，秋至菊花酒。”

沉云：浓云。《酬周参军》（梁-吴均）：“沉云隐乔树，细雨灭层峦。”《苦雨》（南朝宋-鲍照）：“沉云日夕昏，骤雨望朝旦。”

莲房：莲蓬。《玄圃浚池临泛》（梁-王褒）：“渔舟钓欲满，莲房采半空。”《采莲赋》（唐-王勃）“听菱歌兮几曲，视莲房兮几株。”

坠粉：坠落的花瓣。《江城子》（宋-卢祖皋）：“晓寒轻。坠粉飘香，日日唤愁生。”《蝶恋花》（宋-晏几道）：“卷絮风头寒欲尽，坠粉飘红，日日成香阵。”

极天：至天；极远。《孔丛子-问答》：“今世人言高者，必以极天为称，言下者以深渊为名。”《暮秋答朱记室》（梁-何逊）：“寒潭见底清，风色极天净。”

鸟道：《蜀道难》（唐-李白）：“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松滋渡望峡中》（唐-刘禹锡）：“巴人泪应猿声落，蜀客船从鸟道回。”

渔翁：渔父。《渔父》（屈原）：“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大意：无人采收的菰米在水中漂流如浓云一样一片黑。没人采摘的莲蓬在冷露中孤零零挂着，莲花瓣落在水中一片红。俺现在滞留夔州极天之地只有鸟能飞过，俺不过是沦落江湖到处漂泊一个渔翁。

组诗“其七”。本诗忆昆明池。首联以汉说唐，写盛唐气象。旌旗在眼。次联写昆明池的织女石和石鲸。织女虚度月夜，不能与牛郎相会。石鲸在秋风中抖动。渲染清幽凄冷的环境气氛。三联写战乱后昆明池的残败凄凉。水中飘浮的菰米一片黑，莲花瓣落在水中一片红。末联写回自己。俺在天涯鸟道之地，俺是江湖一个渔翁。诗的逻辑是：大唐盛世的旌旗还“在眼中”，但昆明池竟如此荒凉凄冷！可是，俺又能如何？一个漂泊到天涯的渔翁又能如何？组诗“其四”中“有所思”的第三思：回忆昆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