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彭建华:稗子的密码

 图书馆收藏夹78 2019-11-20

作者简介

湖南省祁东县人。著有散文200百余篇,有作品在《羊城晚报》《文学界》《雨花》《散文选刊》《杂文选刊》等报刊发表,有作品入选多种选集,有作品入选中学语文试卷。

稗子的密码(外一篇)

青年时代在村里做农活时,我常怀着一个疑问:为什么像秧苗、蔬菜等作物,农人们精心侍弄打点,稍不留意,就黄了枯了,甚至是死了。而那些杂草,无论你割、拔、锄、杀、晒,将十八般手段使完用尽,都制止不了它们的“春风吹又生"。其实,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用待到“春风",只是一场细雨,或几天的夜露晨风,就已是一派盎然了。

特别是田间的稗子,市场上居然有种叫二氯喹啉酸又称杀稗王的农药出卖,专门用来对付它,这在所有的杂草可算是独享“殊荣"的了。由此可见,这个叫“稗子"的家伙是何等的顽固和厉害。

稗子,又叫稗草,或稗。是一种农田里最为常见的杂草。禾田里的稗草主要有两种来源,一是头年的稗草结子落入田中发出的稗苗所长,二是从秧田扯秧莳田时夹在秧苗中带过去的稗苗。

1982年农村刚实行生产责任制时,我19岁,已经没有读书了,只得在家务农,记得当年最让我烦的就是这个叫“稗"的杂草了。那时,家家户户种的都是早、晚两季的双季稻,因为是刚刚包田到户,农民不但积极性高涨,而且都是精耕细作,生怕自己种的田比别人差,少了收成不说,还让人说不会种田,失了面子。这样,家里田间除稗的任务就落到了不再上学的我头上。

首先一关是秧田除稗。家里秧田有四五分宽,分成一米半左右的一厢厢,我就逐厢逐厢地去从秧苗里选稗草,见一根拔一根。十几米的一厢秧需得分两边去拔,才够得到

手。每到田坎边,差不多要握满一手,然后随手丢到田坎上,回家时用巴篓背去自家鱼塘给鱼吃,或者洗干净了做猪草用。

拔稗草看似轻松,其实很辛苦。身子总是勾着,一天下来,真是腰酸背疼,很不好受。更麻烦的是,那稗草虽然长得比秧苗要高挑苗条,但样子还是蛮像的。特别是那些刚长出来的稗草,细如丝线,夹在成片成片、密密麻麻的秧苗里,让人心力交瘁,头昏眼花。

到了中耕的时候,一边用脚来田,还要一边用眼去搜寻稗草。有时一个禾蔸几乎全被一株稗草占领,在稗草的疯狂成长下,原本莳下的禾苗已被鸠占雀巢,只剩下一二根矮矮的禾苗,可怜巴巴地苟延残喘,奄奄一息。这时的我只能用力去拔稗草,由于稗草的根系特别发达,伸展得既深且宽,往往还要费上吃奶的力气才能将之悉数拔起。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拔断,留上几截根蔸在里面,又会很快长成繁茂的一株稗草出来。

按理说,经过如此两番“严打",稻田里的稗草莫说绝迹,也应该是很少了。错了!到得稻穗黄了之后,一不经意就会发现,已经饱满垂头的的一丘丘稻子上,仿佛突然就浮上了一片高耸的稗子来。这时,它不再仅仅是稗草,早就结出了长长的稗穗,还像个趾高气昂的胜利者,将头颅高仰,在微风里左摇右摆,唱着“刹啦啦"的歌谣。

我呢?只能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乖乖地接受父亲或母亲的一顿臭骂。“你个懒贼,先前打摆子去啦?天天扯稗草,还长出这么多来!"见我茫然,母亲一顿脚,吼一声,“还不赶快死去刮掉!"我忙挑一担芋萝,将一把镰刀往背篓里一丢,再挂在扁担上,垂头丧气地逐丘稻田里打扫荡战。我的任务就是背上背篓,去田里割稗穗。如果稗穗泛青没熟透的话,倒还好,可以颗粒归篓;一旦熟透了,就根本受不起那镰刀的一割,只要手一抓,稗穗就会散开,无数的稗粒就会下雨一般“哗啦啦"地直落,最后割下来的只是一截光秃秃的稗杆。

掉进田里的一颗颗稗粒呢?就是下一季继续守候稻田的杀不尽的“稗兵"!无论是水浸了,再过冬了,最后又犁了耙了,都是挡不住这些“稗兵"的第二季疯狂。

越是低贱的东西,越是生命力旺盛。这话我信。但是,我又想到了本文开头时自己的疑问,所以我又相信:很多东西家种家养,反而不如野生野长。

但是,问题又来了。按照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来讲,所有的家种家养,都来自于野生野长。但是,后来为什么又变得娇贵了呢?比如茄子、辣椒、温室里的花,还有那些被“惯坏了"的孩子。

也许,解题的密码就藏于稗子。如果,将稗子也像水稻那样种植,谁又会成为它的“杂草"呢?

会是稻子吗?它也会像稗子那般疯狂吗?

我知道,成为“杂草"也是需要本事的。因为它没有了呵护,面对的只有被剿灭,所以至少要学会坚强。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