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名门,贵为宰相之孙;他,高阁入进,却无人质疑,只因他才华绝代! 他,英发俊爽,傲然经世。他是杜少卿、杜司勋,他的人生,本应天之骄子…… 可一切,都不尽其然,只因他,遇见了那位小姑娘…… 一篇《阿房宫赋》,他高昂的头颅终于展露。他敢于指责任何人,并非他有靠山,只因他生性如此。 他用批评的眼,去看世界,甚不惜不惧指向所有被传颂千年之人。他眼中的项羽,不懂包容忍辱;他眼中的周瑜,侥幸东风;秦皇汉武,不过尔尔;纵使风流谢安,也只能让他坟下沉吟。 他,就是这样的杜牧,杜牧之。
世事岂同人算,江湖处处心机。文采,可以使他誉满天下,但早岁那知世事艰?不足而立的小杜,已贵为扬州市长(刺史)的秘书。未曾料想,等待他的,会是宿命的轮回……
市长(刺史)崔君,为了讨好即将临别回京的小杜,选来了全城美女。 “美虽美,不够尽善美”,他竟无人入眼。 那便河边竞渡。花会之中,密密麻麻;十里八乡,应声而至;其中又有多少人,只为一览当世第一才子之风采? 直到夜来,燃起灯烛。花群变了花灯,千万人中,只需一眼,他便看到了她。 收船靠岸,竟慢似如年。那位夫人,带着她的女儿,不知所措。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那年,她年仅十三,小杜已迈向而立。可谁又敢说,相逢不得其时?谁又能说,此非一见钟情而一往情深? 只是惊鸿一现,牧之此生所见,皆虚有其人。 真是天姿国色啊!
“夫人休要惊慌,令千金许我可好?” 本是平凡百姓,自是少见官,更别说登上官船,已是生平未有,那曾想过遇到这番事。妇人面露恐慌,丝毫未觉有幸。 “夫人莫怕,在下只是许下婚约,十年之后,我定如约而至。” 妇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先生若是违约失信,又当如何?” “十年未到,自当别嫁。”杜牧铿锵。既已许下,便是君子之约。 小姑娘哪儿懂,只是望着他笑,笑容含俏,不禁兰花拂面,嘴角微扬,洋溢淡淡清如水。再细看去,正可谓,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一笑,便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杜牧拂袖而去。不忍回首,却已永记心底。 小秦淮河,留下的,是那十年之约。 白驹过隙,扬州一别,小杜仍不失仕途得意。 黄州、池州、睦州,他已转任三城市长(刺史),却非他本意。屡屡申请调任,总石沉大海,直到周墀任相,他才如愿远赴扬州。 这一去,一回,便是十四年。 哪里还知故人何容?故游绮丽,却恍若隔世;情根之深,永种不断。 府衙之上,呼来老妇。她,仍旧牵着一小孩,只是,更小了一些。 “这是我家外孙……” 话音未落,他便打断道:“你为何违背诺言?” “大人许诺十载,如今已过十四余,小女三年前便已嫁人,如今已生三个外孙……” 看着面急如焚的老妇,他自知理亏。非他不愿接受三个小孩,倘若强迫,只怕生出祸事。 馈赠老人千金及绸缎,望着空空的府衙大门,两行清泪,他久久不愿闭眼。 “自是寻春去校迟, 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红色, 绿叶成阴子满枝。 ”
他含泪,送上自己的祝福…… 小秦淮河,他们再次偶遇。她看着官船,只是抿嘴一笑,便可谓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扬州如梦旅,本是寄托无限美好,如今只剩哀思,度日如年。 这天起,曾经的雄心壮志,便再也不复人世间。剩下的,只有哀思,只有伤愁。
清明时节,他欲断魂,却只想借酒消愁;远上寒山,他曾幻想,白云深处能否偶遇;长安回望,他虽未见过贵妃,但山顶千门开后,尽是她的背影;夜泊秦淮,月笼上沙,朦朦胧胧,可这些俗世胭粉,岂能相比?累坐天阶,银烛秋光,流萤飞去,他和深宫怨妇们一起望穿秋水,竟羡慕起那一年只能一见的牛郎织女。
回想那段失意的日子,竟像是大梦一场,放浪形骸,如此荒唐。“扬州梦”,是我杜牧之的扬州梦! “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倖名。 ”
遣怀之处,梦向何方?烟花三月,月色如此美妙。我放荡不羁,我落魄生平,可有谁知我此时情?二十四桥,我的梦中之人,又在何处!?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这十里扬州,要留下我杜牧三生的思念吗? “ 多情却似总无情, 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 ”
泪尽灭烛光。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樊川先生,终年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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