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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往往喜欢入住风景区或风景区旁的酒店，这，多半是图个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初秋的一天，去乐山旅游，便先在携程网上搜索，找到了位于乐山大佛景区内的一家酒店——禅驿酒店。名字怪怪的，这，反到促使我立马定下了一间房，——终是个好奇的驴友。 下午，拉上一只大旅行箱从成都坐上高铁，一个小时后到了乐山高铁站，3路公交直接把我送到了大佛景区门口。一个电话，联系上了酒店前台，原来，酒店就在景区内一处称为“嘉定坊”的古街上。酒店服务员听说我是一人带着行李，不辨南北，就派了个服务员来接我。怪怪的酒店，做生意也做得不同一般。 酒店离站台其实很近，不过二十来米就到了后门。高不过三层的仿古建筑掩映在林木花草之中，小桥、水池、游鱼，是误入了一处“园林”，——也或只是我刚进店的新奇。 大堂不大，顶部开了天窗，很敞亮。一边登记，一边浏览，一眼就看到了前台上的一只鹦鹉，站在架子上侧着眼睛盯着我，叫了几声便转身啄它的架子去了。架子下一张标签标出了它的大名“空空”，不是从《红楼梦》中的“空空道人”来的吧？服务员说这只鹦鹉很名贵，是金太阳鹦鹉。金太阳！是只好鸟，好鸟好了。《红楼梦》中的道人，会唱《好了歌》，这鹦鹉如果叫“空空好了(鸟)”才妙!——我想。“空空”扑腾了几下翅膀，朝着我叫了几声，有点儿不满? 登记完了，服务员领着我朝客房走去。抬头望了望大堂房顶，条条金鱼在玻璃鱼池(或者该叫“天池”吧，——我又自作聪明了)中游弋，闪烁的金黄，流动的乳白。 住的房间在“静虑”院内，打开房间门，迎面而来的，是白色主导的清雅的充盈。那立式的暖气管是在向南方的冬天挑战？那飘窗上的蒲团、案几，案几上的茶具、插花，是要我品品禅茶？——我来不及细想。放下行李，一看时间才4点过，便用热水抹了把脸，走出酒店狂街去了。 穿行在石板街上，一路楼台亭阁相连，“问月堂”“青衣里”“万馥楼”……其实都是仿古建筑。街口有城门一座，全用大青砖砌筑，匾书“嘉庆关”三大字，倒也古色古香。这地头曾是个古迹名胜、江关要津？假作真是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金刚经》不是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位在何处，来自何时，何须考究。 信步而行，不觉就走到了大佛山门前，落日映射下的凌云山更显葱郁，山下，汇流的三江浩荡阔远；西望，峨眉三峰横黛天际，暮云之上，飘忽不定。天地之间，一片空明。这是佛的净土，还是禅的境界？我几乎流连忘返了。 沿江边返回酒店，一路茅草芦苇、翠竹黄花，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惹”的禅语不由得涌上心间。何以想到那儿去了，是“禅驿”这个名儿引来的吧。禅宗始祖菩提达摩以一苇渡江，满地芦苇，达摩只取一叶；十年面壁，达摩一人独处。我想，参禅大约就是一个人的修持，孤独是参禅的前题，我一个人住到大佛身旁的酒店，在这以“禅”为名的宿处，岂不是以禅入禅？ 江边，有几位垂钓者，十多根鱼竿成一排插在岸边。我走到一位老先生旁边，看了看他桶中的“战果”——半桶清水，空空如也。便问道:“老乡,鱼不好钓?”他回头看了看我,说:“现在河里头还有啥子鱼哟，退休了，没事，钓钓鱼好混时候。” “你是外地人吧?”他听出我的口音了。“是的。”我坐到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回答道。“到乐山旅游?”他又问。“刚住在禅驿酒店,出来转转。” “你怎么住到那个酒店来了。有点偏僻啊。图清静？”“是呀。另外，名字有点怪，我好奇，就来了。”我说。“禅驿酒店，是有点特别。我进去看过,有点意思。”“请教老先生，这禅到好说，这驿怎么说呢。”我问。 “其实，驿就是古代的旅馆，官办的。民间办的叫客栈、栈房。”他这一说，我一下子明白了，驿是高等级的宾馆，入住的是官方的人，好像现在的政府招待所。而我们熟知的客栈，不过是老百姓过夜的地方。我想起了张曼玉、林青霞演的《新龙门客栈》为啥不叫《新龙门驿》了，因为，官家的地盘容不得草莽英雄们舞刀弄棒。 “乐山在唐宋起就建得有驿，”老先生接着说：“比如嘉定驿、清溪驿、平羌驿……”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李白的《峨眉山月歌》就是在清溪驿写的，‘夜发清溪向三峡’中的清溪就是你说的清溪驿吧？”我兴奋地打断了老者的话。 “对了，杜甫在乐山写的惟一一首诗也是在清溪驿写的，诗题就叫宿清溪驿，”老先生继续说：“这驿好像是出诗的地方，会不会是政府办招待，在驿里请他们喝酒，喝高兴了，灵感来了。哈哈，李白斗酒诗百篇么……”“陆游也有诗句夜阑风雨嘉州驿，愁向屏风见折枝，也在乐山写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诗人住在驿里，能否公费饮酒无从考证，我想。但中国古代不少名句确是与驿有关，如秦观的“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陆游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岑参的“水驿楚云冷，山城江树重”“水驿风催舫，江楼月透床”。等等。 “乐山古时候的驿都在岷江边上，都是和水运相关的水驿……这个酒店建在岷江边上，和水驿巧合了。”老先生喝了一口水，问道：“你知道李调元不？” “知道，清代蜀中三才子之一。” “他到过乐山，写了不了少乐山的诗，其中就有水驿江城日日过，云峰高处见三峨的名句。妙不妙？” “确实不错，把乐山的风光表现出来了。”我回答道。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我告别了老先生，继续沿江边往酒店走，但没有回酒店。在酒店北面不远处，岷江大桥飞架东西。桥东头、桥西头的街道上都有饭馆。小虽小，但足以解决我那只图饱腹的肚皮。 回到酒店，天色已晚。店门前“禅驿酒店”的店招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院内，一曲古筝缓缓而起，是佛曲“南无阿弥陀佛”。那一声声的“阿弥陀佛”念唱，单调反复，却沁人心脾，正是学佛信众修禅的一种简约方法。 我注意到酒店装饰、设施：墙壁假窗的枯荷残枝、土陶罐的垃圾箱，石英石的面盆，乱石砌筑卫生间墙面……连酒店职工的服装看去也那么粗疏，色调也那么平淡。这一切，似乎都在表达一种简朴的价值取向，禅驿酒店之“禅”，或许就是通过这些细节来体现的吧。 我回到了房间，打开电视，“禅驿欢迎人”，独家电视广告，剌一下你的眼球。我两脚一盘，坐到了蒲团上，一边进行遥控器作业，一边用案几上的茶具泡起茶来。装模作样，我也要品茶参禅了，——禅茶一味么。 依我看，“禅”字如果从字形来看，从“示”，从“单”，因此，禅，其实就是一个人的祈祷。赵补初说，一个人在宁静中思虑，证悟本自心性就是参禅。释伽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不就是一个人在静中思虑，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思虑出了世界一大宗教么。这个院子正好叫“静虑”，我住的房间是“净心房”，静虑院内净心静虑，正好与一个人的参禅相合。 然而，真格的参禅好像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做得下去的，“禅茶一味”于我等得到的最多不过是一点点“禅”的皮相。并且,惠能禅师之“禅”本也不拘形式,随时随地随心随梦随缘…… 这么一想，我便自己解放自己，放下茶杯，离开蒲团，躺到了床上。 窗外，隐隐约约一两声蛙鸣，太少了，不能体会“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然而，隐隐约约的蛙声对我却起到了催眠的效果，很快把我送入了梦乡。 当一觉醒来时，天已蒙蒙亮，窗外的蛙声早已变成了淅沥淅沥的雨声，真是“巴山夜雨涨秋池”,我将在雨的陪伴下朝拜大佛了——我想。然而，天透亮时，雨却停了，只留下雨的诗，雨的禅，伴随着我去参拜江边的大佛。 旅途上的故事，请告诉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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