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行走丨春事未了，簪花饮酒

 今日得饮酒，饮至半酣。“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乃国之大典，士民不得擅祀”。天光月色的结点，在古时，本是重于朝计。只是这日子随着山河的更迭，轻简了又轻简。到如今的江山，只为望向季候的一个转承罢了。酒依然得喝，因了春事正繁。应该上好酒，储存多年的女儿红，在青瓷的小盏中，酽酽斟满，对饮，三五友人。酒事的意趣不在于推杯把盏，是为曲水流觞或者儿女情长罢。淡淡的喝至月高起，春风吹面，柳丝牵怀。酒场落幕，友人是一定要相送的，送至桥岸边，握手道别切切言欢，说起心事又滋生淡淡忧伤的。而后送将回来。这一程又一程的十八相送，便把夜色送进了浓浓的春愁中。

 簪花亦是这一节令的雅事，古时喜庆，朝廷百官巾帽上均喜簪花，不论男女，不论品阶。不知何时起这簪花只成了妇女顶上的美饰。簪花一般为时令鲜花，亦有绢花、罗花、绫花、缎花、绸花、珠花之类的。色泽纷繁，与霓裳华服配置妥帖，相映成趣。读唐代周昉《簪花仕女图》，图中女子高髻簪花，牡丹、芍药、海棠、荷花，长裙曳地，眉目传情，画面简劲饱满，笔笔生意，可以想见盛唐那会的日子定是精细，由不得轻易打发的。

 总是来不及收拾裙衫底袜，轻薄的春期已然蠢蠢欲动了。女人对季节的变化总是和衣裙有关。春去秋来，便想着添置罢。去岁的黯淡不合时宜，又少了些许光华。在衣柜的门前定定久立，看着那些曾经美丽的过往，旗袍、汉服、时尚的英伦风，都是一时的断章取义，总觉得不够连贯的。添一件新衣，续上那道缝隙，想着欣欣然圆融。团花立领的真丝夹衫，藕色，手工盘扣，衣襟下摆丝绣将开未开的桃花，双燕飞。斜襟的款儿，蓬蓬然松脱，静极了。这镜中的影不知不觉顾盼生辉，满了这淡淡春光。

 农事渐入佳境。耕牛嚼着青草尖，伏在小水塘边的树荫下。生锈的铁犁霍霍磨亮，锄头和挑担，已经三三两两在田埂上出现了。抢播早稻、玉米追肥、蔗地破垄，沉寂许久的田间地头开始鲜活，面向土地的苍生一下子精神抖擞。这盎然的春光总是与醒动牵连，只是如今的农事到底不会繁重了。在小溪边，抽烟搭讪、嗑瓜子扯家常，都是闲事。种些瓜果蔬菜大抵是为了养生或者给养自家的孙儿辈。春耕农事，这到底是浪漫的诗情了。

 流水和高山，变了色调。水是青绿的水，与先前不动声色的浑黄或者深蓝有了区别。水向东去，向着阳光的方向，冒着水蒸汽和小水泡，裹挟着老叶子，那么理所当然地幸福起来，犹如刚上学的孩童，背着新书包远去了。山的颜色从灰褐色转成了黄绿、深绿，一层层点染。青绿山水的画面在江南的地界一直不缺席。你可以看到，江南的山体一年都是绿景，松树是主要的植被，杂草和灌木，都经得住湿寒的摧残。即便萧败，也不至于太过枯冷。冬天确实不太像个冬天的。春天一到，那段寒冷的光景就消匿了，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度的印记。

 户外活动的孩子明显多了起来。公园、草地、广场那本来是孩儿的天堂。如今农家小院，叫作民宿的空间里，探春的孩子亦是陆陆续续多了。烤地瓜、竹筒饭，一样一样的新奇。明火灶台的炒菜，味道更是鲜美。在野外，支一枚风筝吧，就地取材，飞向蓝天，把这个记忆种在春天里。

 而你，写字或弹琴，簪花或对酒，写着关于春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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