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周 芹 姐姐，生肖属羊，性格温和，生得小巧，骨子里却倔强，一直倔强地在生活的磨砺中绽放出她的光芒。 姐姐出生后，母亲一直体弱多病，待她五六岁时，母亲身体状况愈发羸弱，几乎要撒手人寰。姐姐记得当时母亲拉着她的手留着泪对她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很是放不下心丢下她，让她那么小便没有妈妈照顾。姐姐那时只是个稍懂事的孩子，但姐姐却记住了那悲伤的画面，记住母亲那无奈凄苦的叮嘱。可想而知，那时那事于姐姐来说是多么忧伤呀！所幸，父亲最后果断地把母亲转到市里医院就诊，最终救回了母亲的命，年幼的姐姐又重回母亲温暖的怀抱。 两三年后，母亲生下了我。我出生后，姐姐上了小学，从上小学到初中毕业，那八年时光可能是姐姐最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吧！尽管她要时不时地帮大人去挣工分，帮母亲分担家务，帮忙照顾妹妹，可那一切对那个年代的女孩子来说都不是困难，何况姐姐又是那么一个听话乖巧的姑娘，那时候命运并没有显示出对她的不公，浑然不知后面的路会走得如此艰辛。 姐姐初中毕业便不想再读书，那时她尚不满15周岁，我刚上小学，所有对她的记忆始于她辍学打工后的生活点滴。姐姐私下里和邻村表叔家的女儿商量好了去北京打工，母亲拗不过姐姐的决心，含泪送别。姐姐到了陌生的大都市，投奔已在北京当保姆的大表姐，八十年代初，正是安徽小保姆大军盛行首都时期，姐姐成了其中一员，月薪十五元。那会儿，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一封封家书陈述的都是对家人无尽的思念，姐姐熬过最初的几年时光。后来凭着她的机灵，开始帮人家卖服装，浙江人真是聪明，很早时期就在北京搞服装买卖，姐姐在那个时候迅速成长，深得老板喜欢，工资也逐渐增长。懂事孝顺的姐姐总是把她挣的每一份收入都寄回家中，八六年哥哥结婚，姐姐买了一台全村最大的黑白电视机；八九年父亲突然中风，住院所需费用都由姐姐全部承担，因为医治及时，身体原本硬朗的父亲又能行走，当时在初中读书的我已能深深体会到姐姐对家庭的贡献。  正当姐姐踌躇满志地想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却已到婚嫁年龄，媒妁之言，听话的姐姐就这样和姐夫订了婚。姐夫的母亲是我们的表姑，托人来家提亲，父亲竟答应了，只看小伙子还精明，全然不顾家徒四壁的家境。次年腊月十八，姐姐结婚，因婚后姐夫一场突如其来的肝病，让她放弃了准备自己单干的服装行业，自此步入了一个让大家唏嘘不已的泥潭中，并一陷多年。 姐夫经过及时治疗及半年多的休养，身体慢慢康复，姐姐也从一个爱美的姑娘转换成为称职的农家媳妇角色，养猪，喂鸡，种田，种菜，洗衣做饭。然而命运并没有因为她的勤劳贤惠而厚待她半分，当她的女儿生后三个月时一场高热惊厥，彻底粉碎了她初为人母的喜悦，本来就以为是一场简单的发热，那个有着大大眼睛、皮肤白嫩的婴儿却被诊断为脑瘫儿。难以置信，大家立即筹款，姐姐带着孩子立即去往南京儿童医院，只希望那儿医术高明的医生能够妙手回春。记得姐姐把孩子从南京带回来那天，从田野里往家走的场景，母亲嘱我迎接她，我飞奔过去，急切地问，然而不幸就这样肯定地来临了，“先天性脑瘫”。这个诊断压垮了姐姐，几天时间，姐姐面色憔悴，嘴唇干裂，见到母亲那刻，失声大哭，然而怀里始终紧紧抱着她那可怜的孩子。这个名为“梦梦”的孩子，就是姐姐的一场梦呀！此后的十来年，这个孩子一直没有离开过摇床，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说话，婴儿般全凭家人照顾。 姐姐怀二宝时，我已在外地求学，暑假回来，见到姐姐，那一幕至今在脑海里不能抹去。二十八岁的姐姐大着肚子，剪着短发，皮肤黑黄，怀里还横抱着她那不会走路的女儿，生活无情地摧残着我亲爱的姐姐，让人泪目。所幸那一年秋天，姐姐生下她第二个孩子，一个健康漂亮的男宝宝，慰藉了一个愁苦的母亲的心。姐姐日常抱着大的，摇着小的宝宝，虽累也从不抱怨。姐夫承包着鱼塘，养鱼养螃蟹，努力地勤劳致富。攒了一些钱后，又扩大承包面积养殖螃蟹，然而一场大水无情地摧毁了一家人美好的梦想，血本无归，一切归零。坚强的姐姐抹干泪水，无奈地把大的孩子托付给婆婆，带着小的，和姐夫一起再次踏上去往北京的列车，一别经年，已物是人非。姐姐早已不是那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两手粗糙、心事重重的母亲。姐姐在老乡的帮助下和姐夫支起了卖蔬菜的摊子，一分一分地挣着生活费。就这样好景也不长，市场又遇拆迁，姐姐又要去重找市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常常顾不上那个寄托在幼儿园里儿子的午餐，那个时候孩子被住在一起混杂人群戏称为“烧饼”孩子，因为孩子饿了只拿五毛钱去买烧饼充饥。万般无奈，姐姐最后痛下决心把儿子暂且送回老家。  市场拆了又搬，搬了又拆，姐姐在再一次融入北京最初的几年时光里受尽苦累。而那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又在姐姐生活里验证了，姐夫那几年面对生活挫折，逐渐颓废，脾气变得尤其暴躁，常常一言不合，就对姐姐恶语攻击，甚至拳脚相加，倔强的姐姐在面对这些意想不到的伤害时，从没有对家人诉过她的苦，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坚韧地面对所有的困难。小生意做不了，她就独自去帮人家做钟点工，努力地靠着自己的双手支撑着一家人的开销。这样身心俱疲的生活，她坚持了七八年，直到那个叫“梦梦”的孩子夭折，坚强的姐姐终于软弱下来，过年回家向我们诉说她的艰辛，那时我们方知姐姐在外面这几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这就是姐姐，她从来不愿意家里亲人们为她操心，她只愿意为大家分忧。 后来，姐姐和姐夫找到一个卖鱼的摊位，慢慢守着，生意也慢慢做开，往后的十多年里，姐姐也有了一些积蓄，夫妻俩早已不再争吵，争气的儿子也考上了理想大学，这位小暖男最终通过自己的勤奋被保送到上海交通大学硕博连读。当我们大家为姐姐舒一口气时，不幸再次降临她头上。二零一六年元宵节，姐姐被诊断出宫颈癌中晚期，刚过完四十八岁生日的姐姐面对生命的重创，表现平静。姐夫把北京的鱼摊转让了，陪着姐姐一起面对死神的挑战，而我这么多年于她唯一一次派上用场，所给的帮助竟是帮她问医求药，心酸之致。找好了医院，联系上专家，一次大手术，四次化疗，一个月的放疗，从那年二月份医治到八月份，化疗期间，头发掉了再长，长了再掉，放疗到最后，小腹以下的部位皮肤全是黑炭色，姐姐终还是从鬼门关闯过来了。她的坚韧倔强的性格，让她从没有在人前痛哭流涕，也许在深夜里她会心碎一地，这就是姐姐，她总是不想让亲人们跟着为她难过。她以平静乐观的态度顽强地扼住命运的喉咙，以强大的内心战胜了一切磨难，让我一次次的哭着笑着为她鼓掌！  如今姐姐病后已四年，这四年是她婚后最清闲的时光。从最初的三个月一复查到现在的半年一复查病情，姐姐基本上已忘却了她是一个癌症患者，在家里种些蔬菜，新鲜的蔬菜总是不停地送到我家。家里的老屋已翻修，家里被她拾掇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姐夫在城里打了一份工，承担起一个男人所有的担当，优秀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后放弃了读博的机会，留在上海名企工作，有了一份不错的收入。虽然有点惋惜，但懂事的孩子说以后还有读博的机会，他是想早一点工作，早一点给妈妈撑一片天空。很欣慰，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姐姐最近在家门口的食品厂找了一份每天只需干半日的活，打扫卫生。办公室里的年轻人都很喜欢姐姐，因为姐姐总是微笑地面对大家，把大家的工作场所收拾得明亮舒适。我们都劝姐姐不要太劳累，她说她出来工作后，每天看到一张张朝气勃勃的脸，反而觉得自己年轻有活力了，她这样说时，我分明觉得她满身心都充满着希望的光芒。 我想姐姐终是苦尽甘来了吧！祈祷她平安度过癌症五年关，愿她往后余生幸福安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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