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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从屈打成招到准状释罪 洪洞县的王县令，是个贪赃枉法的里手。所以，第一次过堂， 先给皮氏来了个下马威，而且问出好多破绽，如苏三有病没有下床如何投毒?申鸿吃面皮氏为何抢碗?这样，使赵昂慌了手脚，赶忙打点银两，先给王县令送去一坛老酒(白银)，刑房，书手，掌案，门子，两班皂衣，牢狱案子各有银两相送。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县令第二次升堂，情况大变。他先问皮氏，口供有变无变。皮氏一口咬定，就是苏三所为。再问苏三有招无招，苏三刚要申辩，王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刑伺候!”衙役三班都拿了赵昂的银子，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腾腾，苏三喊声“冤枉”，县令减一次“加刑!”苏三昏死过去，县令又喊: “凉水喷醒!” 像苏三这样一个纤弱女子，怎经得起这样一番折腾，实在忍耐不下，自付终究还不是一死， 便把心一横，全部屈从招认。 王县令一听苏三有招，心中暗喜，随即让苏三在事先写好的供状上画押，并叫衙司当堂宣读判词:“奸情致命毒杀本夫一案由:辖民申鸿，令延令，本县朝阳村人，年52岁，以贩马为业。因年老无嗣，从京城妓院买回苏三作妾。怎奈苏三贱性未改，遂有他恋。恶申鸿年老貌丑，遂生毒杀之念。乘申鸿食辣面之机，投毒于碗中，致于死命。经本县验明尸首，查讯证人，确认犯妇苏三谋害本人是实，该犯也供认不讳。根据朝廷王法，处以死刑， 候核实后处决。”宣判完毕，王县令大喝一声:“将犯妇苏三打人死囚!”申鸿一案就算了结。 刑房书吏刘志仁是洪洞县城里人，住在恒昌街上，因人生性耿直豪爽，重义轻利，为朋友能两肋插刀，见不平敢扶正祛邪，这种人在当时社会是吃不开的，所以。 只是在县衙当了一名刑房书吏， 管理着监狱里犯人的案卷。 王县令第一次市向苏三案时， 刘志仁当堂看得很清楚，听得也仔细，他感到皮氏供词破绽很多，在堂上左顾右盼神色不定，像个不安分的人。而苏三虽是青楼女子，倒显得端庄雅气，不像行凶之人。他正等待着二堂的审讯，忽然赵昂登门造访。刘志仁和赵昂素无来往，却知道他在城里名声不算太佳，他为何来访我?是否和苏三的案子有关?刘志仁带着怀疑的心情会见了赵昂。果然，几句寒暗之后，赵昂便提及申鸿之死的事。他以邻居的名义，一方 面证明皮氏是贤德之人不会安为，一方面托情加以关照别让皮氏受苦。说罢放下一百两纹银表示酬谢。刘志仁一见这种举动， 便是不打自招了。为了弄清赵昂的活动实情，他故作谦恭地说:“我是甚等样人，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录事而已，哪能左右这种事情。赵兄还是找有用之人打点打点，小弟这里就不必了。”赵昂.见刘志仁有意受贿，十分高兴，便毫无隐瞒地接茬说道:“不瞒刘兄说，衙门上下，小弟全已打点好，王大人那里，我也送上美酒一罈 。刘志仁心想，连县令都受了贿，我若不收，这厮禀告县令，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更解不了苏三之冤。于是，立即致谢将银子收下，赵昂也自高兴而去。随后，刘志仁又打听到赵昂和皮氏有私情之事，整个案情更为明了。 苏三定罪以后，刘志仁利用他的有利身份和便利条件，多次来到死因牢房，询问苏三的身世，了解申鸿被害的真相。苏三将自己自小到大的种种不幸遭遇，全向刘志仁讲述了一遍 ，并把申鸿当时吃面中毒，皮夺碗等具体情况也作了介绍，最后恩求刘志仁说:'小女子在此举目无亲，身遭诬陷，免罪获释已经无望，只请恩公给南京的王三公子捎个信儿，说明我苏三至死没变心，没失身，相识相爱之情，结草衔环，来生再报!”刘志仁被苏三的遭遇和苏三对爱情的忠贞所打动，就将皮氏如何和赵昂私通，如何定计害死申鸿，如何屈打成招，全都告诉了苏三。并鼓励她，千万不能寻死绝望，只要能活下来，就有翻案申冤的希里。还告诉她，已经为她写好了申诉状纸。苏三听罢感激涕零，叩头不已。最后又问:“只是小女身不由己，该如何呈递诉状?”刘志仁说:“你可把状纸藏在刑枷之内，待上逢复审时，必须开枷听审， 这样，状纸就会掉落出来，主审官定能见到。” 再说三公子回到南京， 知道老仆王定早已把情况禀告了父母，自己便把“怡春院”遇到苏三，原是刘健老爷的义女，被刘之廉骗卖以及二人定百年之好的情况详细述说一香，要求父母成全他们的婚事。王琼本是个循规蹈矩，崇古复礼的人，原来听王定回报，早已怒不可遏，现在景隆回来不承认有过， 反倒要求和那个烟花女子结婚，简直是毁了门风，乱了纲常。立即令家人将景隆按倒在地， 饱打顿。边打边骂:“王家家门不幸， 才出了你这样的逆子，不处死你这畜生，就会沾污世代祖宗。”王老夫人疼爱儿子，但又直接劝说不了王老爷，便差人请来至亲好友，老爷的同僚，轮番说情。王琼答应免公子一死，但要锁在后院，静心苦读，来年若要考中，既往不咎，如果考取不中，还要将他活活打死。 王三公子被锁进小院苦读，开始几天伤痛难忍，又思念等待自己的苏三，总是安不下心来。后来，回想起苏三临别嘱咐的话:“只有勤奋苦读，取得功名，出人头地，夫妻才能团圆有望。 对比之下，倒显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决心一下，毅力自生，王三公子果真日以继夜地苦读起来。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春科一开，王景隆得中第八名进士。这时，朝廷的奸宦已经被诛，王琼老爷也官复原职。真可谓双。御旨传下，王景隆出任山西巡抚。他在走马上任以前，立即派人到“怡春院”打听苏三的下落，差人回报:怡春院已倒闭。“一秤金”夫妇也改了行，苏三被卖到山西洪洞县。 王景隆到太原任所以后，在审阅案卷时忽然发现洪洞县有“苏氏毒杀本夫”一案，疑是苏三，决意亲自察问个究竟，便带了一个书吏，素巾青衣扮成主仆模样，直奔洪洞县而来。这天，来到一棵大槐树下，有许多人在此歇原、饮杀，主京隆也使过米敬歌脚。闲聊中，和当地一个叫王九的脚户攀谈起来。 王九问:“二位客官不像此地人，到洪洞县有何贵干?”景隆说:“不瞒小哥说，我来洪洞是想讨个小妾，不知这里谁能为媒?”王九说:“我劝客官还是不讨妾为好。”景隆问:“此话怎讲?”王九说:“朝阳村的申鸿，从北京讨来个玉堂春，没过四天，便把命搭上了，讨小岂不是招祸!”景隆说:“这个玉堂春一定狠毒吧?”王九说:“玉堂春不算狠毒，皮氏和赵昂那才狠毒，他们合谋害死人，反诬赖玉堂春，把人家屈打成招。”景隆问:“玉堂春难道不会申诉吗?”王九说:“赵昂花了数百两银子，从县官到衙役全打点好了。谁听她的申诉?”景隆有意叉开话题，又说:“我讨妾要找个良家女子，小哥你看谁能为我作媒?”王九说:“ 洪洞县里能说媒的，就数王婆了。”景隆问:“何以见得?”王九说:“皮氏和赵昂的好事，都是她成全的，讨个小妾又有何难。 景隆表示拜谢，并请他亲自引导找到王婆家门。经过和王婆的交流，景隆发现这个婆娘确实巧嘴油滑、挤眉弄眼，不愧是积年的“马泊六”(替男女私情牵针引线的人)。案情大略基本掌握以后，王景隆回到官衙，立即行文洪洞县，将苏三一案有关人犯， 一律解往省城进行复审。 复审开始，苏三作梦也没想到坐在督堂之上的那位大人，就是王三公子。王三公子见到苏三落得这般光景，几乎失声痛哭，但仍要强忍不能相认。苏三的诉状和王景隆的私访基本相符，但把赵昂、皮氏、王婆等人犯传来审问，谁也不肯招认。王景降便在一间拘押犯人的屋子里放上一个长柜，拒壁设洞，事先让两名录事藏在柜中， 而后把赵昂、皮氏、王婆及女仆段名分别拴在柜子四角，故意宣告不许交头接耳。众人散尽以后，皮氏首先动气责骂女仆段名:“我待你不薄，你为甚总证明我去抢大爷面碗之事，你再若胡说，回去非打死你不可!”小段名说:“老爷叫我如实讲，我怎能胡说?”王婆也说了话:“我看这位大人就像找我讨妾的那位客官，若是那样，我们的事，恐怕很难瞒住了。”赵昂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哀求:“好妈妈，千万您可别讲实情，这次平安出去，我当亲娘一样，养老送终!”皮氏发狠地说:“咱们一口咬定，都不画押，他能把我们奈何?”讲到这里，柜子里的两位书吏打开柜盖走了出来，并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全部都记录在案,王景隆大人立即连夜升堂，各种刑具陈列两厢，未审先告，苏三案情具已查清， 各犯罪责也有分明，王景隆大人随即连夜升堂，今朝如实讲来，免受皮肉之苦，谁再较辩妄说，王法绝不留情。最后也都如实招认。王景隆当即宣判： 苏三无罪释放， 发送原籍，择夫另嫁; 皮氏、赵昂合谋毒死本夫，凌迟处死: 王婆苟合男女败坏风气，杖责四十，立物三月; 王县令贪赃枉法，罢职查问;苏淮骗卖人口充军边塞; “一秤金”杖责六十，立枷半年。 苏三被释放以后，当然没有“发送原籍”而是被接进巡抚官府。王景隆自知朝廷命官，是不能同烟花女子结合的，便自书本章一折，奏明皇上，说明苏三非同一般烟花女子，她自“梳栊”至被骗卖山西，始终忠节于景隆一 人， 景隆也矢志非她不娶。皇恩若谁，当感恩戴德，为国效死。圣上若不准奏，景隆甘愿代罪归里为民，也不愿有负苏三一片痴情。皇上也为他们的真情所感动，谁许了王景隆的奏请，并嘉警特许苏三可以参加王氏祖宗的祖祭，免除苏三烟花妓籍，不准任何人再予歧视非议。后来王景隆官至都御史，妻妾俱有子，具是子孙繁盛家业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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