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意图丨138cmx69cm丨1989年 余每落笔,如执长枪,跃马沙场,目空一切,有横扫千军如席卷之势,好不壮哉! 余每收笔,如百步穿杨,干净利索,恰到好处,令人拍案叫绝,好不快哉! ——李世南 李世南双柿草堂前留影 李世南是中国当代画家中传统笔墨功夫最好的之一。 凭什么这样说? 凭他有最好的老师。 在《狂歌当哭记石鲁》这部书中, 李世南绘形绘色地描述了何海霞先生、 尤其是石鲁先生对他的开悟和教诲。 狂歌当哭丨138.5cm×34cm丨1984年 李世南22岁时拜何海霞先生为师。 何海霞何许人也? 张大千先生入室弟子也。 李世南在何老师软软的声音里, 十日一山,五日一水地跟着他学习山水画。 他这样教李世南画柳树: “树有各种神态,有的像龙钟的老人, 有的像婀娜多姿的少女, 有的肃穆,有的婆娑起舞。” 他边说边比拟着树的神态, 忽而仰,忽而俯,做出各种美妙的姿势, 十根兰花指像柳条般柔软。 尽管在跟随何海霞老师的学画过程中, 何老师有多次下放,李世南被多次抽调, 但毕竟断断续续有九年时间。 当又一次厄运到来之前, 何海霞先生果断将李世南转到石鲁门下, 并留下郑重其事的“石公必传”的拜托, 足见他对李世南的喜爱和器重。 先师石鲁造像丨138cm×70cm丨2012年 石鲁又是何许人? 长安画派的旗帜, 也是中国现当代画家 在世界艺坛最受推崇的少数几个大师之一。 因为石鲁当时所处的悲惨境地, 他对他面前这个学生李世南的授业, 就毫无疑问地带有一种辩白和证明的性质: 既然举世滔滔皆曰可杀,那么我要表白我的价值所在; 既然众人都以“野、怪、乱、黑”的石鲁风格为丑恶, 那么我要证明它美在何处、美从何来。 李世南与石鲁 《狂歌当哭记石鲁》里, 李世南对石鲁着重描绘了两个镜头: 一是对李世南的当头棒喝,什么叫传统? 传统就是一代一代创造出来的,传到今天就叫传统。 你如果创造得好,传下去就是传统! 二是在“最后一次谈话”一章中, 准备“四川、云南写生画展”的李世南让老师挑展品, 石鲁先生要他拿一部分写实一点的, 担心别人误会弟子的传统笔墨功夫。 橘颂丨138cm×68cm丨1987年 纵观李世南漫长的艺术人生, 他出身银行世家, 曾祖父李荣舫是李鸿章亲自委派的 中国银行香港分行第一任董事长, 长辈都是睁眼看世界的先行者, 自己天赋异禀,勤奋坚毅,机会众多。 但艺术人生的困厄集中浓缩在两个坎上, 在1980年代中期之前, 李世南一直受到非科班出身的质疑, 即便有何海霞和石鲁这样的大师背书, 但非议和诋毁从未间断, 这是他爬了19年才爬出的第一个大坎。 85美术新潮中一鸣惊人的《开采光明的人》, 彻底堵住了悠悠众口; 在西安郊区马军寨时期创作的《欲雪》《孤独者》等 一大批条幅形式的作品, 确立了李世南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泼墨大写意人物画法,并奠定他作为正宗文人画家的突出地位。 开采光明的人丨200cm×200cm丨1984年 李世南艺术人生的第二个大坎是深圳时期, “几失半壁江山”的肉体之伤 和“世纪末效应”交织在一起, 中年生命的迷茫、 负重和所居城市的陌生、 功利纠缠在一起, 让无数人对他的艺术生命抱以怀疑。 但他一方面,在祭奠石鲁的过程中, 完成了一次死生悟道, 一次人格修炼, 一次坚持艺术个性的立誓; 另一方面,他家族遗传基因中自由开放、 兼收并蓄的天性得以完全释放, 西方的古典音乐经常轻轻飘荡在他的书房里, 他巨大的画案上 也陡然增加了许多西方现当代大师的画册。 李世南青少年时代的美术启蒙和创作试验, 一直是中国画和西洋画杂糅融汇的, 何海霞、石鲁在告诉他“中国画高明”的时候, 他还在偷偷琢磨西洋画的素描、透视、气氛营造、构图效果等, 而学贯中西的艺术家艾青、吴冠中、张正宇、曹辛之、程十发等对他的几句肯定, 总成为他奋然前行的动力。 之所以能快速走出深圳这个坎, 就是得力于深圳改革开放的文化背景。 他顺势激发的家族密码, 他主动寻求的中西融合, 让他的泼墨、泼彩大写意人物画更加生动起来, 狂野起来, 中国文人画的传统也因为他的这一努力, 开始进行创造性的转换。 独行者系列之一丨152cm×78cm丨1995年 文人画是中国画的正宗, 是中国文化传统中最有价值的瑰宝之一。 以陈师曾先生的话说, 文人画“画之为物,是性灵者也, 思想者也,活动者也, 非器械者也,非单纯者也。” 李世南是当代为数极少的真正的文人画大师, 文人画所要求的格局谨严, 意匠精密,下笔矜慎,立论幽微,学养深醇, 他都体现了; 文人画特有的“趣由笔生,法随意转, 言不必宫商而丘山皆韵, 义不必比兴而草木成吟”, 他都达成了! 文人画并不是李世南命里必居的精神故乡, 在秦砖汉瓦与欧风美雨的巨大碰撞中, 他有过迷惘和摇摆, 但他一本书一本书地深研, 一张画一张画地琢磨, 一个老师一个老师地问道, 一个壁垒一个壁垒地打通, 才让这个故乡接纳和拥抱。 李世南以一个人的战斗革新了自己, 也革新了这个时代的文人画; 李世南以一个人的抗争超越了自己, 也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世俗味和铜臭气! 中国历代高僧慧远丨16.3cm×13.3cm丨2000年 康德的名言, 是对李世南人生和创作最恰如其分的阐释: 有两样东西, 人们越是经常持久地对之凝神思索, 它们就越是使内心充满常新而日增的惊奇和敬畏: 我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 在李世南的创作历程中, 实际上就只有两类作品: 一大类是他头上的星空, 包括“中国历代书法家像赞”“中国历代高僧”“达摩面壁图”“黄宾虹像”“石鲁像”“禅画系列”“兰亭系列”“沈园系列”等等; 另一大类就是他心中的道德律, 包括“四川红原写生”“关中农民写生”“终南老道写生”“地狱之门”“土围子系列”“白屋系列”“独行者系列”“流逝系列”“浮生系列”“过客图卷”等等。 弘一法师丨137cm×33.5cm丨1999年 前者于李世南而言, 他是需要沐手焚香,凝神静思的; 后者于李世南而言, 他只需将心比心,信手拈来。 前者让李世南与远去的历史和传统、 天上的星空和地上的神圣勾连起来, 他的悲悯、孤独,他对前圣高山仰止般的追慕, 他对先贤心向往之的膜拜,皆由此而生。 后者让李世南与现实生活和社会的心理状态联系起来, 他快乐着他笔下人物的快乐, 他痛苦着他笔下人物的痛苦, 他梦想着他笔下人物的梦想, 可以说, 他的喜怒哀乐完全与笔下的现实人物同频共振。 正如康德所指引的, 两者没有高低之分, 却同样常看常新,百读不厌。 是的,是仰望星空的神圣感, 引领着李世南的灵魂不断上升; 是脚踏实地的悲悯心, 牵扯着李世南的目光不断下坠。 在这个意义上, 李世南不同于中国当代任何一位文人画家。 在这个意义上, 李世南就是中国当代立意最高的画家。 在这个意义上, 李世南就是唯一开了天眼的画家, 他连接了传统与现实, 天上的星辰与世间的万物。 李世南所有成熟的艺术作品, 不在乎历史的框定, 不在乎政治的定性, 不在乎道德的裁断, 也不在乎各种学术逻辑和表现规程, 他只敏感于特定人物的生命状态, 并为这种生命状态寻找直觉表达的角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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