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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王征宇 周末回了趟老家，发现妈妈的手拿筷子夹菜发抖。天气转冷了，她曾经摔坏的手又开始酸疼。临行前，妈妈问我下周末能不能再回来，打算烘熏豆。而下个周末恰巧我要去单位值班。我搂了搂妈妈的肩膀安慰道，今年别烘豆了，我去镇上买几斤就是。 熏豆茶是老家的风物，过年或婚嫁喜事都不能少。 烘熏豆的毛豆要够嫩，晚一天也不行。像孩子的歌声，声音里带着不含杂质的纯真，到了变声期就会被淘汰。烘成的熏豆粒粒如打磨后的绿宝石，养眼又带烟火香，勾人垂涎。泡茶除了熏豆还少不得配料，酸橙皮刮去筋膜，晾到黄澄澄切丝，紫苏子从野地收集后拣去梗叶炒香，再加晒干的胡萝卜丝一并用细盐腌了。舀一勺熏豆，加配料，滚烫的沸水冲进杯中，一杯清香可口的熏豆茶就可以端出待客了。 妈妈每年都自己烘熏豆。她日复一日地坐在屋檐下剥豆。这活儿看起来轻巧，其实非常熬人，我总是剥不了多少就感到拇指生疼。妈妈的指甲好似铁铸的，剥多久都不喊疼。她安然的神色，让我想起诗人郑愁予写的“寂寞的人坐着看花”。时光的方步，猫一样慵懒地自她身边踱过，剥出的豆荚在脚边花瓣一样铺展。 记得十五岁那年爸爸带我去上海，那是我第一次坐长途公交。冬日严密的车厢空气又闷又浑浊，车刚过湖州，我就感觉晕车不舒服。可爸爸一开车窗，就听到其他旅客的抱怨声。爸爸只好留一条小缝，然后掏出包里的保温瓶，倒出热乎乎的熏豆茶给我喝。后来，但凡我要坐长途车，总习惯带上一杯熏豆茶，这样人才踏实。 那次回到老家，没隔一周，妈妈的电话就来了，说熏豆烘好了，抽空回家拿。 我惭愧又气急，在电话里心疼埋怨，不是说好了我去买吗？怎么不听话。妈妈不掩自豪地说，你早先说买的熏豆都是机器剥的，豆衣也没有，没自家的好吃，所以还是烘了点。一年一回，总要吃上喜欢的才好。 我愣住了，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刻在了妈妈的脑子里。 对妈妈来说，疼爱女儿是她的本分，就算很难很辛苦。妈妈如同一条瘦弱的山涧，甘心将自己的涓涓细流奉献给江河。哪怕力量微小，但她也愿意倾其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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