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第十八卷│自然篇第五四（5）

【原文之五】

或曰：“太平之应，河出图，洛出书。不画不就，不为不成。天地出之，有为之验也。张良游泗水之上，遇黄石公授太公书，盖天佐汉诛秦，故命令神石为鬼书授人，复为有为之效也。”曰：此皆自然也。夫天安得以笔墨而为图书乎？天道自然，故图书自成。晋唐叔虞、鲁成季友生，文在其手，故叔曰“虞”，季曰“友”。宋仲子生，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三者在母之时，文字成矣。而谓天为文字，在母之时，天使神持锥笔墨刻其身乎？自然之化，固疑难知，外若有为，内实自然。是以太史公记黄石事，疑而不能实也。赵简子梦上天，见一男子在帝之侧。后出，见人当道，则前所梦见在帝侧者也。论之以为赵国且昌之状也。黄石授书，亦汉且兴之象也。妖气为鬼，鬼象人形，自然之道，非或为之也。

【拙解】

有人说：“太平盛世之瑞应，黄河出出图，洛水出现书。不画不会成图，不写不会成书。天地使河图、洛书出现，是天有意识行为的验证。张良游历于泗水岸上，遇到黄石公授与其太公书，大概是天辅佐汉朝诛灭秦朝，故而命令神石作《太公兵法》一书授与人，这又是天有意识行为的验证。”我说：此皆自然之事。天如何能用笔墨写就图书呢？天道自然，故而河图洛书自然而成。晋唐叔虞、鲁成季友出生时，在其手上有文字，故而叔的名字叫“虞”，季的名字叫“友”。宋仲子出生时，在其手上有文字，是“为鲁夫人”。三人在其母体中之时，手上的文字便已形成。如果说是那些文字是天所为，难道他们尚在母体内之时，天便命令神持锥子用笔墨将文字刻在他们的身上吗？自然变化，本就存疑且难以知晓，于外好像是有意识的行为，在内实则是自然而成。因此太史公记载黄石之事，亦有疑惑而不能证实。赵简子做梦到了天上，看见一位男子在天帝旁边。赵简子醒后外出，看见有人站在当道，正是先前所梦见在天帝旁边那位男子。论说此事者认为这是赵国将会昌盛的征兆。黄石公授书与张良，亦是汉朝将要兴盛的征象。妖气形成鬼，鬼像人形，此为自然之道，并非是谁有意而为之。

【小议】

上古传说，伏羲氏时，洛阳东北黄河之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与伏羲。伏羲依“河图”而演成八卦，后来的《周易》便是起源于伏羲八卦。

又有传说，大禹时，洛阳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与大禹。大禹“洛书”治水大获成功，遂将天下划为九州，再定九章大法，治理天下。流传下来收入《尚书》中，名《洪范》。

关于河图、洛书的传说，最有名的出处是来自于《易传·系辞》中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河图、洛书均以黑点或白点为基本要素，并以一定的方式构成若干不同组合，在整体上排列成矩阵的两幅图式。

黄河之中现龙马，洛河之中浮神龟，如此传说本就令人咋舌，更有龙马背“河图”献伏羲、神龟负河图献大禹这般太过玄奇的故事，这岂不就是神话吗？神话焉能当作真史？关于汉朝的建立，太史公的《史记》中亦有令人不可思议之事，譬如汉高祖刘邦之母“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游。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再如本文中提到的黄石公赠书张良助其辅佐刘邦灭秦兴汉，莫非身为史官的司马迁也很会趋炎附势，不惜将虚无之事强行记载为史？即便其书中略表存疑之意，可是后人更多只愿读其中故事并为之感怀，却少有人会看其中存疑之句。至于赵简子见到了梦境中的人，正如民间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本是平常之事，经有心之人刻意演绎，便成了征兆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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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公元27年－97年），字仲任，东汉时期思想家，唯物主义者。

《论衡》共三十卷，八十五篇，其中《招致》篇仅存篇目，实存八十四篇，是东汉思想家王充重要的唯物主义著作，展示了一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但也包含了一些重“命”思想。《论衡》的出现，在中华历史文化发展进程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由于作者身处的时代使其世界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并不影响其著作的历史重要性。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研究和对待历史经典和思想文化的科学态度。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诸子百家各有千秋。品读国学经典，从中汲取有益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