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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别易会常 ——小记严凤英的三段爱情

 明日大雪飘 2019-12-06


吴琼在追忆严凤英时,曾这么说过,她“不会委屈自己的感情,活着不是为了别人,不会因为顾忌别人的说法而对自己的情感优柔寡断。所以我觉得严凤英其实也很现代,她的内心蛮强大的”。确实,严凤英对待爱情,就像她曾经饰演过的七仙女一般,主动追求,热烈真诚。

正如戏文里所唱,“瓜熟蒂落天生成,才子自古配佳人”。严凤英一生三位伴侣都是戏剧界赫赫有名的才子,也都是因戏结缘。

1951年,在文化馆召开的一个艺术会议上,严凤英第一次见到了王兆乾。彼时,她是初试啼声的梨园新秀,他是才华横溢的文工团业务骨干!

今天很多读者可能都不熟悉王兆乾这个名字,但是对他创作和改编的作品却一定不陌生:《柳树井》《新事新办》《女驸马》《赵桂英》……他为黄梅戏的发展与传承作出了杰出的贡献。2004年,已是古稀之年的王兆乾老先生回忆53年前初见严凤英时,恍惚就在昨日,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很大的眼睛”,两人虽“坐在长桌子的对面,但是心里面位置就感觉很不一般”。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严凤英就是更主动的那一方,也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她属马,便送了一块绣着马的手帕给王兆乾——大胆、直接、勇敢地表白!在写给王兆乾的书信中,她更是热烈,“谢谢你给我那颗赤诚的心,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到温暖与欢欣”,“告诉你,爱人,我誓以一切来回答你不移的爱心,我要永远伴随你身边,跟你一起向美丽的前途迈进!”

可惜,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移的,爱情更是如此。仅仅两年后,1953年6月,二人便在秦淮河畔决裂。当时动静闹得太大,严凤英甚至一度要跳河寻死,这给二人都带来了负面影响,严凤英尤为严重。

从南京回到合肥后,严凤英受到了批评,被勒令写检查,甚至不允许她穿列宁装。骄傲的严凤英拒绝写检查,不让穿革命装,她便换上旗袍,穿上高跟鞋,昂首挺胸又风情万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爱情逝去,尊严便成了最后坚守的底线。

生活的考验并没有结束,严凤英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受千夫所指的事情,更何况严凤英当时已是颇有名气的演员。今天的我们很难想象她当时面临的各种指责和压力,只知道她仍然义无反顾地选择将孩子生下来。生产之前,她曾给王兆乾去过一封信,可惜分娩时陪伴在她身旁的终究不是他。

这给严凤英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即使是多年后她仍然无法选择原谅,她不允许王兆乾见儿子——这是报复,报复王兆乾对自己爱情的辜负。也许正如儿子王小亚所说:“最恨才有最爱,越恨得深肯定越爱得深。”在这段爱情中,她的情感是那般浓烈,非爱即恨,没有中间路线可走。

很多年后,王兆乾在回忆这段感情时,坦诚当年是因为彼此经历和性格的差异才导致了最后的分手。王受过高等教育,家境殷实,自己本身又才华横溢,因而颇有些“傲气”。而严凤英幼时生活困顿,小小年纪便登台演出,流落异乡,王兆乾虽怜她惜她,却也看不惯她身上旧时艺人的一些习气,比如爱打麻将、爱抽烟、挥金如土。正如王兆乾自己所说,当年的他如果能有日后那般历练和心胸,也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一声叹息!


1954年2月,严凤英在安庆生下了大儿子王小亚。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位叫甘律之的男人。

甘律之,出身南京京昆世家。金陵甘家,世代居住在南捕厅。现在南京保存最完整的民居甘熙故居便是甘家老宅,俗称“九十九间半”。严凤英早在1950年便与甘律之在南京相识了。当时,严凤英为了躲避安庆一带地痞流氓的骚扰,不得已流落南京。幸而结识了甘律之,获其帮助。甘律之出生世家,温文儒雅,虽然对严凤英一往情深,却又顾忌双方身份差距以及妻子新丧,没有将严凤英娶进门。造化弄人,五年后,严凤英与他离婚时,却又是因为他配不上她了。

在南京的时期,甘律之不仅给严凤英物质上和情感上的双重支持,甘家深厚的梨园底蕴更是让严凤英受益匪浅。当时的甘家大院,丝竹声悠扬,高朋满座,既有梅兰芳、马连良、俞振飞这般梨园大腕,也有白先勇这样的少年才俊。不少人认为,严凤英之所以比同时的其他黄梅戏演员高出一大截,与她在甘家打下的京昆基础不无关系。

1951年,严凤英决定回到安庆。甘律之为她置办“行头”,含泪送别,以实际行动支持她重登舞台。

1953年6月,严凤英来南京进行文化交流演出,王兆乾亦随行。甘律之得知后,邀请王严二人来家做客。严凤英欣然应允,却没想到遭到了王兆乾的极力反对。严凤英只能单独前往甘家赴宴。返回的路上,严凤英、甘律之与王兆乾狭路相逢,爆发了著名的“秦淮河事件”。据日后王兆乾回忆,严凤英当时大方地介绍二人认识,她称甘律之为“甘先生”,称自己为 “我的爱人”——亲疏自现,王兆乾却仍然怒不可遏。甘律之主动与王兆乾握手示好,他也毫不理睬。更有人说,当时王动手打了严,这才导致后者情绪崩溃,竟欲跳河寻死。

“秦淮河事件”后,王严彻底决裂。即使是儿子出生,王也没有出现。反而是甘律之一直陪伴在严凤英的身边。也许是感激,也许是爱情,也许二者兼有,总之孩子满月后,严凤英在南京嫁给了甘律之,证婚人是梅兰芳。当日的南京大三元饭店,冠盖如云、觥筹交错。

甘律之是老派的世家子弟,家教严格、品格高洁,却又与时代有些脱节。当时的严凤英是蒸蒸日上,1955年出演黄梅戏电影《天仙配》后,更是蜚声全国。此时的甘律之却是生意失败,在新社会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位置,茫然而焦虑。

1955年,二人因为“历史原因”(甘律之语)而劳燕分飞。相对于甘律之的语焉不详,时白林的回忆就更加直接和明白了:“当时安徽的党政领导对严凤英很看重,认为甘律之不过是个小开,觉得严凤英不应该嫁给他,应该嫁给共产党员,所以动员她先入团、后入党。”离婚后,严凤英谈到甘律之仍是赞不绝口,她口中的甘律之为人忠厚,不仅在生活上对自己体贴关心,在艺术上也给予了自己很大的帮助。

正所谓,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一场伤心!


上个世纪80年代,由马兰主演的15集黄梅戏电视剧《严凤英》风靡大江南北,很多年轻人都是通过这部电视剧了解黄梅戏、了解严凤英的。这部戏的编剧叫王冠亚,是严凤英的第二任丈夫。

这段爱情同样是缘于戏曲,他们一起合作了《王金凤》这出现代戏。与王兆乾、甘律之不同,王冠亚虽然也才华横溢,但他既没有一般知识分子的“傲气”,也没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他老实、善良,对严凤英是言听计从,甚至于严凤英喝醉酒骂了人,都是他去登门道歉。 这是一种完全包容的爱,他对严凤英的长子视如己出,他陪伴严凤英度过了十二载,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人生最辉煌、最幸福也最苦难的岁月。

但是,在电视剧中,王冠亚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胆小、怯懦的角色。新凤霞在回忆严凤英的文章中,也曾经这么写道:“他如实地把自己写成一个窝窝囊囊的老实人。凤英已经吃了大量的安眠药了,他不是赶快把人送到医院抢救,出了门东转西转,却找来了那个作恶多端的军代表,结果耽误了对凤英的抢救,这是作为丈夫内心的自我谴责吧。”

他从未替自己辩驳过,只是在与友人的信件中这样写道:“我的胆子像你想象的那么小吗?我干过地下工作,秘密通过封锁线,上过淮海战场,上过抗美援朝最前线,上过东海最前线,历经肃反、三反、反右、大跃进、反右倾、四清、‘文化大革命’……最后死了老婆、死了妹妹、死了父亲、死了母亲……到现在家破人亡……而我是负责任的人,现在我一人为死去的这些亲人一一平反、昭雪,成了‘平反专业户’——你以为我不去斗争就会自然平反的吗?我要冒着‘左’的流毒还猖獗的时候,一个一个去要求平反!最后才——得到平反!”他写下了15集的电视剧本,写下了40余万字的《严凤英传》。2006年,已是77岁高龄的王老又将《严凤英传》增补了约10万字。如今我们所能看到的大部分关于严凤英的资料基本上都来自于王冠亚老先生。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要给严凤英树碑立传,这才不枉他们相爱一场。

今天的我们已经很难想象,“文化大革命”对这个家庭所造成的伤害。我们只知道这位可怜的丈夫在妻子含冤死后,纵使他极力反对,仍然不能阻止妻子遗体被亵渎,所有的消化器官都被取出检验——为了找到严凤英是间谍的证据。他在《严凤英传》中悲鸣:“我还能写什么呢?我只能告诉你,她死得很惨!她死得很美!”他笔下最后的严凤英,纯真、淡然,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仿佛就如他们结婚那天般,幸福地睡着了……

严凤英死后,他没有再婚,独自抚养两个儿子成人,甚至没有搬过家。他与她在一起生活了十二载,却用余下的整个人生缅怀她、纪念她,或许也是在自我救赎。

余生但愿梦魂绊。

一生纪念!


文/刘恋

转载自《人民艺术家》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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