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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大雪，白雪皑皑，林花遍地，先民迎来了一个琉璃世界。这般琉璃光景宜密雪，有碎玉声；宜寻梅，有暗香浮动；宜鼓琴，有冰心在玉壶。说这琉璃世界，仿佛一场大雪，要盖住世间一切不平与怨恨，从此身如琉璃、心似莲。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载，五台山有一种鸟叫寒号鸟，又叫鹖旦。盛夏时，羽彩斑斓，唱着凤凰不如我的调子，到了深冬，毛羽脱落，只能自鸣得过且过。待大雪阴寒至极，寒号鸟已冻僵在雪林深处，便不再啼鸣了。 虽是一种物候的寻常鸟儿，却像极了人性，自鸣得意之后，走向生命的枯竭。同时，在阴气极盛而衰、阳气有所萌动时，老虎开始求偶，荔草勇敢破雪而出，开始新一轮生命的绿芽。这些生命的起承转合，便是大雪带给我们的沉思。 雪夜中一轮明月，问今夕何夕？泠泠琴声，仿佛来自无垠星空，带着银河流水的凉意。无数先民曾在雪夜中行走，而我们想起一个人—— 张岱。只是一样的月色、一样的雪夜，陶庵旧梦已不可再寻。 万历二十五年（1597 年），张岱出生于繁华地会稽，祖上四代为官，自小在锦衣玉食和万千宠爱中长大。所以，那个时代最精致优雅的风花雪月、山水园林、亭台楼榭、花鸟鱼虫、文房四宝、书画丝竹、饮食茶道、古玩珍异、戏曲杂耍、博弈游冶，都在张岱的笔下鲜活起来。活得精致又放浪形骸，说的就是这样有品位的生活美学家了。 虽然这位美学家有泉石膏肓，痴于山水，癖于园林，但对冬天的雪情有独钟。你看，张岱对于美的最高标准是冰雪。在他的审美世界里，凡人在夜晚，心神清净、身居山林才有冰雪气质；而在白天，心烦意乱、身处闹市皆是庸碌的感觉。甚至，他认为文章有了冰雪气质才能丰神骨劲，诗歌要有冰雪气才算好诗。 想来，这'冰雪气'是一种空灵晶莹的气韵，既是世俗的，又是儒雅的；既是空灵的，又是真实的。四时之中，冰雪只待凛冬，因此，湖心亭看雪，该是这个季节最浪漫的事。他在《湖心亭看雪》写道： 此文中的留白艺术十分妙。眼前一幅写意山水，寥寥几笔，就蕴含了丰富的美学规范：长与短，点与线，方与圆，多与少，大与小，动与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短短几句话中澡雪精神。 张岱曾说过：'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深情就是随着本心，在功名利禄之外追求一些看似无用、实则修心的雅趣，在日常住行中增加一些过滤的艺术，给日复一日的时间提炼一些生活的美学。这一点癖好，大概就是张岱所说的'冰雪气'。 南朝人谢惠连在《雪赋》中写道： 谢惠连说白羽虽白却很轻，白玉虽白空守贞，都不如这白雪，随时生灭。冬月虽明，不会掩盖大雪的皎洁；晴空暖阳，雪也就自然融化了，并不固守它的气节。 随云升降，从风飘零，流风回雪最美之处在于其质本洁来还洁去，积雪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只要心胸虚静，雪落的日子，便不再执着，向雪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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