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黑河峪望长沟｜守着一个山头，安家于此，平静地种一辈子庄稼

望长沟岭下面这个山头，左无依、右无靠，不过却有一户人家，孤单单的，悬吊吊的。徒步行走秦岭，寻找奇特绝美的风景，算是我们的一个目的。但我们更希望看到的，其实是山里人家。正如我的书《远村行走》所说，我们是在寻访中国最后的山村。

一大群土鸡，大约十多只，据守着道路两侧。它们一点也不惧怕生人，自顾自地，翻捡着草丛里的种子，沙土中的虫子。视野右边，三栋老房子依次排开，由近及远，分别为茅草房、砖瓦房、土坯房，活生生地写着三个不同时代的鲜明印迹。

来到院子里面，原木搭建而成的木架子上，正晒着今年新收的玉米。木架子下面其实是鸡圈，平时那些土鸡就躲在里面。今年的玉米个头有大有小，不过对于山里来说，应该算是一个丰收年。这里的土地并不肥沃，都像纸片片一样粘在山体之上。

柴火堆前，一只大公鸡伸长了脖子，正准备张开嘴高声啼鸣。它看上去满脸都是愤怒，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我真想告诉它，你叫个毛呀！？山这么大，谷这么深，你声音再大也是白搭。除了院子里这几个人，谁还会听到你“喔—喔—喔”的声音？

回头望那栋砖瓦房，才发现其实墙体也是土坯的。屋檐下挂着19串玉米，每一串大约都有300多个，整整6000来个玉米。玉米沉沉，老房子快被压弯了腰！院子里有一只奔跑的母鸡，一个小板凳，一辆摩托车，最左边屋檐下，其实还躲着一群鸡。

“你们进来坐一会！”当我们走进院子里时，主人已经在屋内喊了起来。进到屋中，过了好久才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这一户家中的地面只简单处理过，凹凸不平，有些地方还是泥巴地。两个大叔正坐在凳子上喝茶聊天，其中一位大概是从别处过来串门的吧？

头顶的房梁上，挂着三串刚摘回来的新鲜柿子，大约有100多个，还连着小枝丫和柿叶子。屋内的家具泛着岁月的记忆，尤其是那个高高的脸盆架子和红色暖水壶，一下子把我拉入了三十年前的童年时光。这是那个年代每户人家必备的两样家具。

循着柿子，我把目光移向头顶正上方。上面的房梁上，到处都是经年累月的烟火，慢慢熏烤出来的斑驳。一代又一代秦岭人的生命，就在这些房梁色彩逐渐加深加黑的过程中缓缓地老去。守着一个山头，把家安在上面，洒下汗水、种出庄稼，这就是一生！

正是午饭时间，厨房里飘出了油锅翻炒菜肴的饭菜香，借着窗户熹微的光线，女主人正在灶边忙碌着，添进灶肚里的柴火，燃烧得正旺。“大娘，在做啥好吃的呢？”“能有啥好吃的，这山上不比城里，啥都没有呀！”“你炒的是什么？”“几个土豆。”

铁锅里的土豆确实不多，估计勉强只够主人一家吃一顿，但它们实在是绵香悠长，诱得人口水直流，为了抵制越来越强烈的馋意，我转到了屋外去。外面，这栋砖瓦房的半边房子，都已经倒掉推平了。主人家散养的那群土鸡，正愉快地在上面刨着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