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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活好

 老三哥茶座 2019-12-09

1988年.昆明。

金义仁从“胜利堂”的大门口,横跨马路,进了景星街的花鸟市场。他1.7米的个头,精干的身材,穿一套臧青色的西服,双手插在裤兜里,小平头下,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黑黑的眉毛,配着白净的面庞,一副文静的样子。看着满地的落叶,想着已经是年底了,原来茂密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被秋风扫荡得只剩了光干干。阳光晒在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秋的凉意。想着昨天黄鹏打电话说,有单大生意要做,叫自己今天来他的铺子里找他,见面细说。看着街道两边的铁棚子,都是卖花鸟、鱼虫的,在中间有一段10来间,是卖古董、玉石的。远远的就看见黄鹏拿着快石头在仔细观察着。金义仁走到他的柜台前站住,看他只顾看他的石头,没看见自己。不禁认真地打量起来:黄鹏还是老样子,大背头,微黑的面孔,大嘴,国字脸,嘴上叼支纸烟。穿件浅灰色夹克,满身的肌肉在衬衣里鼓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结实得像头牛。再看他的铺子,一个铁棚子,大约两米长,一米五宽,刚够放一个柜台一张桌子和一个靠背椅。见黄鹏还没看见自己,敲了敲柜台玻璃问:老板,你拿着的石头咋个卖?

老金来啦,进来坐。黄鹏笑着说。

老金进了里面,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老黄,什么生意啊,电话里都不说,非得见面才说。老金问。

这个生意太尖钢了,才叫你来商量。就是我拿着的石头,这块翡翠毛料,是腾冲一个圈内的朋友拿来卖的,开价15万,我看了两天了,从皮色来看,它是黄沙皮、底部有松花。从种水来看,是块江底料,属老料里好的一种。水头也长,开窗的颜色纯阳绿,是块好料。我又请了两个行内的老手看了,都说从外观上看,是块好料。就是要价高了,毕竟是块赌石,不是明料。谁也说不准打开后结果是什么。你看看。黄鹏说完,伸手把石头递给老金。

老金接过石头,看着只有拳头大小的石头,拿到手上,觉得比同等体积的石头重得多。再看开窗的那一小片,有一厘米宽,三厘米长,颜色绿得养眼。我球不懂,你拿给我看了也没用。你的意思是哪样?说就是了。

我想买它,和货主谈了,最低12万,少了不卖。我手上只有67万块钱,不够做这笔生意,想让你和我联手做这笔生意,一人出一半的钱,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做,不愿意呢,就拉球倒。老黄说。

他妈的,我哥两个,从穿开裆裤就玩到现在,说哪样愿意不愿意的话。我做烟的生意也凶险得很,前两天一个同行,被政府的人收掉了一车“红塔山”,多少年白干不说,估计得倾家荡产。现在管得紧了,稍不留神,就有被一下拍死的可能,我已经停了半个多月没做了。既然你觉得有钱赚,那我们就干。问题是,我只会看烟的真假,不是吹的,随便拿条烟出来,我扫一眼就知道它的真假。可石头,我球不懂,买不买你做主,死活你一句话。老金说。

这个是肯定的,就因为是我两个,才约你做。换个人,情愿不做,也不会约。石头我看了又看,应该是块好料,如果买来,一刀打开,和开窗的一样,那最少也值五几十万。卖得好,百把万也是可能的。如果这一把干成了,就有好日子过了。你那边生意不好做么,过来我们一起做,拿着50万,跑两转腾冲,一年干个几十万不是问题。干个两年三年的,你我大小也就是个角了。当然,做生意肯定有风险,买赌石靠的就是福气,如果福气偏差,打开一样没有,那12万分分钟就打了水漂,这几年的心血和苦干,就白啦啦的没了。敢不敢赌一把?老黄认真地问?

哈哈,老金笑着问:你觉得发财的机会大呢,还是死掉的机会高?

从外观上看,肯定是发财的机会大,但老话说得好,神仙难断寸玉,从外观上看,赌的性质不太大,开涨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不然我叫你来两个一起跳坑啊?老黄笑着说。又从抽屉里拿出强光电筒,打开电筒贴在开出的窗口上,叫老金看,强光深入石头,大慨有两厘米的样子。你看,这么好的水头,而且表面没有任何裂纹,不好才怪呢。

也就是说,今天买了,明天我们俩有可能成了大款。景星街呢你老黄可以横着走了。老金说。

横着走的话不敢说,你别看这些小烂铁棚子里面,藏龙卧虎,大款多呢。但日子肯定好过多了,生意也好做得多了,进些好货来,赚钱也多、还快。关键是不用一点一点的去拼命苦,投得大,赚得快。只要敢赌就行。老黄说。

死活你一句话,老黄,买,我现在就回家拿钱,不买,关门我两个去文庙喝茶。老金说。

你去拿钱,我去打电话通知货主,今天就成交,下午我俩就去把它打开,12万,死活就是今天的事。

电话拨通,老黄说:吴老板,你3点钟来我铺子上拿钱,石头我要了。

12万块钱。装了满满的一马桶包。吴老板说了声再见,背着马桶包走了。

老黄捧着石头,嘴里说道:12万,就换了你,宝贝。下半辈子全靠你了。老金,我们去见真章。黄鹏把卷帘门拉下来锁好。带着老金向街道的斜对面走去。在同样的铺子里,一个50多岁的老头正在聚精会神地雕一个玉石观音挂件。丁师,帮我把这个石头开一刀。老黄说。

黄老板,你又买了块石头啦?拿来我看。丁师说。

黄鹏把石头递给他说:你帮我看看,石头好不好。

丁师接过石头,看了看,拿起电筒仔细照着观看了一阵说,应该是个好东西,多少钱买的?

12万,买贵了吗?老黄提心吊胆地问。

黄老板,如果按照我的经验来看,你准备放鞭炮庆祝吧。切一刀50元钱。你想好了,开不开。丁师问。

来找你就是请你帮打开看的,你说咋个切比较好?老黄问。

大多数呢都是从中间打开,你的这块呢,我建议你先顺边薄薄的切一刀,有东西了,再根据想做哪种成品再决定下一刀咋个开。可以吗黄老板?丁师问。

老金,开不开啊?老黄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老金。

老金在想,投12万,按老黄的说法,能值50万,这种以小博大,投小钱,赚大钱的生意,好做啊!不像自己做香烟生意,出大钱赚小钱不说,现在政府管得紧,虽然周转快,但风险也大。整不好,就倾家荡产,如果这次干着钱,那改行来和老黄干,可能来钱还把稳、快当些。听老黄问,定了定神说,我球不懂,你说了算,别问我。

丁师,就按你的说法,开。老黄说。

刀片切割石头的滋滋声,黄鹏听了就感觉像在切割自己的肉一样难熬。几分钟后,随着滋的一声,终于切开了。

丁师拿起石头看了一眼,说:黄老板,买崴了,是块石头不是料。

黄鹏一听,脑袋轰的一声炸了。接过石头一看,屁都没有,看着手里的石头,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当场。

老金看老黄的样子,知道大事不妙,就着老黄的手,看了一眼,发觉切开的整个面都是淡黄色的,也不知哪里不好,哪里好,只见黄鹏脑门上泛起一层汗珠。

黄老板,你莫急,买赌石的大多这样,不是输就是赢。你看是再切一刀呢还是不用切了?丁师问。

老金看老黄愣在那里,就好像没听到丁师问他似的。就自作主张地说,再切一刀,12万都出了,还在乎50元,说不定这一刀能切出好货来。

当滋滋声再次响起,黄鹏终于缓过神来,满怀期望地看着被切的石头。

当滋的一声,石头被切开,丁师拿起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黄老板,买了块废草,顺手把石头扔到废料堆里,认命吧。

老金、老黄目瞪口呆的看着切开的石头,老黄是彻底蒙了,只会看着石头,不会说话。老金数了一百快钱给丁师。拉了黄鹏走出了丁师的小铺子,抬手看了看表,5点差6分。心想,从我到老黄的铺子,到现在,将近3个小时,如此说来,每个小时我们消费了4万元。这可是放卫星的速度啊!抬头看见掉光树叶的梧桐树,发现自己和黄鹏,就跟这树干一样,一阵风,两个都被刮成了干狗一条。心里堵得喘气都觉得难。但看到老黄满头大汗的样子,知道他比自己还难过,他不但为自己的决定后悔,6万打了水漂,还得帮我难过,就3个钟头,两人从米箩筐里,自己心甘情愿的跳进了糠箩筐里。就是个神仙,也抵不住啊,何况是个凡人。几年的心血,就像这树叶,一阵秋风刮过,成了光干干。开口说道:老黄,大钱都出了,我们再去花点小钱,走,找地方好好地喝台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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