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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电影《寻找千利休》时，有一段剧情曾让我疑惑不解。那一段讲的是丰臣秀吉举办了盛大茶会，来参与的茶人有1600人之多，就在丰臣秀吉为自己巨大的号召力而自得的时候，茶会上发生的一件事触怒了他。原来千利休也在茶会中，他的茶席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无论是僧人、武士还是贫民，都围绕在他的身旁，出场待遇无异于今天的天王巨星，由此招来了丰臣秀吉的嫉恨。而这时丰臣秀吉的跟班还说了一句火上浇油话：“民心皆向利休啊”，丰臣秀吉见到此景也问了千利休一个问题，他说“你若是一名将士，难道会不想称霸天下吗？”这不就是害怕利休跟他夺权吗？ 图片来自电影《寻访千利休》 当时我就纳闷了，不就是个做抹茶的吗，手艺好，人人都喜欢而已，怎么就招来了统治者的嫉恨呢？怎么就成民心所向了呢？这不就跟说门口天天排队，口碑满分的奶茶店会威胁统治一样，既冤枉又扯淡吗？直到我稍微了解了日本茶道以及当时的日本的历史文化背景之后，才明白这一段的深意，擅茶道之人，掌握对审美话语权的人，在当时的日本，的确足够让人忌惮的。为什么呢？我们可以通过日本历史上两个事件来了解一下。一个是“名物狩猎”，一个是“茶汤之御政道”。 名物狩猎源于著名的织田信长(1534-1582)。织田信长是日本战国时代崛起的一代枭雄，他喜欢搜罗茶器。其实从唐代开始，来自中国的工艺美术品就是日本贵族们的狂热追求，由此，凡是从中国舶来的工艺品都被冠上“唐物”之名。而在这些器物当中，与茶道相关的器具，是重点收藏对象。 “抹茶壶形”之钓付茶入 德川美术馆藏 尤其是在日本经历连年战乱之后，天下纷崩离析、诸侯割据，国家珍宝散佚殆尽，大一统的文化不复存在。而茶道文化则是当时象征着中央政权的京徽地区的代表文化，因此，对于从地方起兵的织田信长来说, 掌握了茶道文化就象征着掌握了处于统治地位的上层文化，乃至表示已控制了中央政权 , 而对于茶道而言, 名贵的茶具是茶道精神的现实表现。于是，统治者们均奉行“掌握天下之大权者，必拥有天下之名物”这一思想。珍贵的茶道具成为了增加自己政治威信的砝码。 国宝 南宋 曜变天目 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 重要文化财 南宋 龙泉窑 青磁轮花茶碗 铭/马蝗绊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在织田信长幕僚大田牛一所著的《信长公记》之中就记载了一些关于织田信长与茶道具的事件。比如，在永禄十一年(1568)，信长攻入京都。十月，大和国武将松永久秀投降信长，并献上曾为村田珠光使用过的“九十九发茄子”茶叶罐，以表臣服。九十九发茄子也称付藻茄子，现藏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是从中国传入并从室町时代足利将军家流传下来的茶道名器。 足利义政像 传 土佐光信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九十九发茄子 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 在这种以珍贵的茶道名物作为投诚信号的经历之后，织田信长表示 “金银米钱已经不缺，接下来的目标是唐物，网罗天下之名物。” 由此，在他的带领推动之下，日本掀起了一场名为“名物狩猎”的奇珍异宝收藏运动。那么，织田信长收集这些茶道具，仅仅是出于个人的热爱与收藏的欲望吗？不是的，对他来说，这些茶道具是要利用在统一大业上的，他是想通过茶道而控制王道。这些名物不仅有巨大的经济价值，更是财富、权力和知识的象征。献上一件名物意味着臣服，下赐一件名物则意味着权力的下放与信任，是笼络人心、赐予荣誉的手段。 然而以茶道控制王道并不仅仅体现在对茶具的搜集与控制，展示茶道具的茶会，也是一种政治手段。当时不是所有人都有举行茶会的资格的。比如，织田信长允许丰臣秀吉召开茶会之后，丰臣秀吉写了一封感恩的信给信长：“（由于信长大人的周旋）以茶道具为代表的各种各样的器物已经备齐。（在织田政权内部）茶道已经成为政道，特别是对于我们，得以不再被禁止举行茶会，这样的事来世今生都将铭记于心。”一方面，这个资料显示出信长掌控着开茶会的权利，能组织一次茶会，成为一种炫耀与荣光。另一方面，丰臣秀吉信中就言明了“茶汤之御政道”，在信长的霸业中茶道所发挥的作用。它是凝结内部势力，显示恩惠的一种手段，只有被恩准的茶会，才是具有权威和正统地位的。 如庵茶室 日本国宝 为织田信长的亲生弟弟、知名大茶匠织田有乐斋创建的茶室
日本九州国立博物馆 大名物 重要文化财 这也是我们一开始提到的电影中的那一幕，丰臣秀吉沿袭着织田信长的“名物狩猎”以及“茶汤之御政道”的手段 。那么，一个上位者，怎么能忍受其他人在自己的茶会上成为民心所向、大出风头呢？直到最后，茶圣千利休之死也多源于丰臣秀吉对他的忌惮，容不下他。这再一次的证明了，茶道之于日本统治者的重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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