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第十九卷│恢国篇第五十八（6）

【原文之六】

高祖，母妊之时，蛟龙在上，梦与神遇；好酒贯饮，酒舍负雠。及醉留卧，其上常有神怪；夜行斩蛇，蛇妪悲哭；与吕后俱之田庐，时自隐匿，光气畅见，吕后辄知；始皇望见东南有天子气，及起，五星聚于东井；楚望汉军，云气五色。光武且生，凤皇集于城，嘉禾滋于屋，皇妣之身，夜半无烛，空中光明。初者，苏伯阿望舂陵气郁郁葱葱；光武起过旧庐，见气憧憧上属于天。五帝、三王，初生始起，不闻此怪。尧母感于赤龙，及起不闻奇祐；禹母吞薏苡，将生得玄圭；契母咽燕子；汤起白狼衔钩；后稷母履大人之迹；文王起得赤雀；武王得鱼、乌；皆不及汉太平之瑞。黄帝、尧、舜凤皇一至，凡诸众瑞重至者希。汉文帝黄龙、玉棓。武帝黄龙、麒麟、连木。宣帝凤皇五至，麒麟、神雀、甘露、醴泉、黄龙、神光。平帝白雉、黑雉。孝明麒麟、神雀、甘露、醴泉、白雉、黑雉、芝草、连木、嘉禾，与宣帝同奇，有神鼎黄金之怪。一代之瑞，累仍不绝。此则汉德丰茂，故瑞祐多也。孝明天崩，今上嗣位，元二之间，嘉德布流。三年，零陵生芝草五本。四年，甘露降五县。五年，芝复生六年，黄龙见，大小凡八。前世龙见不双，芝生无二，甘露一降。而今八龙并出，十一芝累生，甘露流五县，德惠盛炽，故瑞繁夥也。自古帝王，孰能致斯？

【字词】

1、雠：（chóu）售卖，给价；应对；古同“酬”；校对文字；同等

2、五星：指指金（太白）、木（岁星）、水（辰星）、火（荧惑）、土（镇 星）五星。

3、东井：二十八宿之一的井宿，如今称作“双子座”

4、憧憧：摇曳不定

5、夥：（huǒ）多

【拙解】

汉高祖，其母受孕之时，有蛟龙伏其身上，她在梦中与神交合；汉高祖好喝酒而常赊洒，酒舍在其赊洒时将价格翻倍。在他喝醉留在酒舍中躺卧时，其身上常出现神奇怪象；汉高祖曾在夜间行走时斩杀一蛇，蛇的母亲悲伤恸哭；汉高祖与吕后同去乡间居住，有时他会独自隐匿于山野之中，那里便会有光气出现，吕后就会知道他所在之处；秦始皇曾望见东南方向有天子气出现，待汉高祖刘邦进入咸阳时，五星齐聚于井宿；楚军观望汉军之处，天空有五色云气。光武帝将要出生时，有凤凰飞至洛阳城，嘉禾生长于屋，其母分娩时，是在半夜而且没有灯烛，但空中却现光明。初时，苏伯阿曾望见舂陵乡的云气郁郁葱葱；光武帝起事后路过旧居，望见云气摇曳不定上接于天。五帝、三王，初生和兴起之时，未曾听闻有此类怪象。尧之母受孕于赤龙，到尧兴起时再没有听说有奇象护祐；禹之母吞食薏苡而孕禹，将要生禹时得到一块青色玉圭；契之母咽食燕卵而孕契；商汤兴起时有口衔金钩的白狼入宫；后稷之母因踩踏巨人脚印而孕稷；周文王兴起时得到赤雀衔来的天书；周武王伐纣时得遇白鱼、赤乌；如此这些皆不及汉朝的太平祥瑞。黄帝、尧、舜在位时凤凰只出现过一次，通常各种祥瑞重复出现的情况很少。汉文帝时出现黄龙、玉棓。汉武帝时出现黄龙、麒麟、连木。汉宣帝时凤凰五次出现，还出现过麒麟、神雀、甘露、醴泉、黄龙、神光。汉平帝时出现白雉、黑雉。汉明帝时出现麒麟、神雀、甘露、醴泉、白雉、黑雉、芝草、连木、嘉禾，与汉宣帝时有同样的奇瑞，还出现了神鼎黄金之类的怪事。一个朝代的祥瑞，频繁不断出现。此便是汉朝功德丰沃，故而祥瑞护祐众多。汉明帝驾崩，当今皇上继位，在建初元年与二年之间，其美德广为流传。建初三年，零陵郡生长出五棵灵芝。建初四年，有五个县降下甘露。建初五年，再生长出六棵灵芝，有黄龙出现，大小共计八条。前世龙出现时不会成双，灵芝没有两棵同时长出，甘露只降一次。而当今有八条龙同时出现，十一棵灵芝连续生长出来，甘露遍及五县，汉章帝的功德恩惠隆盛，故而祥瑞繁多。自古以来的帝王，何人之时能如此？

【小议】

古人的想像力实在是够丰富：尧母与赤龙交合而生尧，禹母吞了个薏苡便孕下禹，契母吃了燕子的卵竟也能怀上契，更神奇的是，后稷之母脚踩巨人的脚印都能受孕而生稷，那时的人们好像很受用这些太过玄奇的传说。汉高祖以其所能而得天下，创立了大汉王朝，自然是创下了奇功伟业，然而某些文人竟然也臆造出了不少玄幻的事。先有“始皇望见东南有天子气”，再有刘邦之母与蛟龙交合而生下了后来的汉高祖，更有夜行斩蛇竟然听到“蛇妪悲哭”。真的那么那么神奇吗？编造出如此荒谬之事的人定是不折不扣的谄媚之臣。那些很有“故事”的帝王们，他们的生父真的不是人？那些“故事”传出，让帝王和他们的父辈情何以堪？不过古时的人们大多还是相信了那些“故事”，毕竟舆论的主导权是掌握在皇家朝廷手中的，帝王之家需要有人将他们神化。至于说那些所谓的祥瑞之物的出现，有人说，有人写，层级上报，为官者好大喜功，帝王更是乐见嘉瑞之说，谁还会不识趣地究其真伪？而后书载为经传，便成了历史，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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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公元27年－97年），字仲任，东汉时期思想家，唯物主义者。

《论衡》共三十卷，八十五篇，其中《招致》篇仅存篇目，实存八十四篇，是东汉思想家王充重要的唯物主义著作，展示了一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但也包含了一些重“命”思想。《论衡》的出现，在中华历史文化发展进程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由于作者身处的时代使其世界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并不影响其著作的历史重要性。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研究和对待历史经典和思想文化的科学态度。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诸子百家各有千秋。品读国学经典，从中汲取有益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