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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群 图片来源网络 又一次踏上故乡的路，已是二十几年后，汽车可以长驱直入，开到我家老房子门口。虽然多年只是简单修葺一下的老屋，已是满目疮痍，但它欢迎我的心情却是急切的，让一条蜿蜒着的泊油路快速把我送抵到它的眼前。 再次回首，故乡的路虽很曲折，却很美丽。迤逦在悬崖之上，沿途是后期人工栽植的洋槐，树下是曾经熟悉的不知名小花，这婆娑的树影，斑驳的花色，将一条并不宽敞的乡村泊油路掩映起来。偶有来回的车辆穿行，扑面而来的不是尘土，而是野草坡的清香，还有花的味儿…… 离开故乡二十余年，这路是换了模样的，但依旧亲切和温暖，往日的影像自然又一次浮在眼前…… 依傍在山下的乡村是没有坦荡如砥的大路的，有的也只不过是凹凸不平的羊肠小道，天然的山石铺就，坑坑洼洼，一道的歪斜。依靠山势而建，村里人家坐落得高高低低，我从街道上走，随意就可看见你家的院，因此村里人敞亮的院落里是没有可避讳的，猪圈在东，鸡窝在西，鸡趴窝狗抢食，都历历在目。 胡同里的小道被山里人的大脚板踩踏了一遍又一遍，光滑油亮，适逢雨季，不怕泥粥爬路，不用刻意清扫，路面干干净净，走起来特别清爽。尤其是磅礴大雨倾泻而下的时候，胡同里简直成了滔滔江河，山水汹涌而下，涌到了村里，胡同窄，来不及流入沟底的河滩时，自然在仄仄的胡同里形成瞬时河流。这时候，可是我们孩子们纵情玩耍的时刻，把裤腿高高卷起，以大义凛然之势挺立在水中，不时弯腰撩动水花，往小伙伴身上洒，衣裤一身的湿，但掩不住一胡同的欢笑。雨过天晴，水势小些的时候，在小道的坑洼处就会积成一个个的清亮水潭，大人们适时而动，拿出脏衣服清洗起来。孩子们仍然不闲着，各自在自家的门前修筑“拦截工事”。在流水潺潺处，先用青石块垒砌，再用杂草填堵空隙，等水涨量大的时候，一下推倒放出水流，不远处小伙伴正在驻防的工事便在强大水流的冲击下摧枯拉朽了，于是“阵地战”由此打响。山里孩子在大人的吆喝下是知道轻重的，掷来掷去的武器也不过是泥巴、杂草，但一番轰炸下来，人人都成了泥鳅，刚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不得不换下重洗，于是常常招来大人们的笑骂声，小小的街道在这喧闹的声浪中也似乎颤动起来。 熟悉了这青石板路的山里人走起来是坦然的，这时候肩上挑着的也许是水桶，背上扛着的也许是秫秸，不管多重的分量，他们习惯了这分量，也习惯了脚下的路，所以走起来，都是脸上含笑，脚下朴朴生风的。偶有铁皮水桶碰撞街石的声音，也是刚嫁进村里的新媳妇跌跌撞撞发出的，要么就是肩周柔弱的书生。有时候山村里也迎来城里的观光者。春天山花烂漫，尤其是桃花、杏花、梨花次第开的时候，城里的参观者便会把自行车寄存在村头的人家，踮着脚走过村子的石板路，一步步往山上挪移，即使是万分的小心翼翼，也是不时发出哎呀声，要么是山石硌脚了，要么是脚板挤在石缝里。这艰难的“长征”中也许最让他们狐疑的是，这里人怎么生活啊！ 是啊，山里的地势特点成就了这坎坎坷坷的街道，山里的闭塞铺就了这不好改变的羊肠小道。但适者生存，我的父辈们不就在这坑洼的道上穿梭，用心经营着山里的家吗！ 童年的天真，让我不知忧愁地在这山石路上欢腾着，也自在于母亲做的千层底带来的舒适。但上了初中，当每周来回于村子通向乡镇的那条唯一路径时，还是满腹怨言的，因为那是凿挖在峭壁上的一条土路，依据村子的位置，依势下到河滩，再依势上到通往乡镇大路的路口。这忽上忽下的地势，让骑车的人既要练就飞车而下的胆量，又要磨就慢慢推车而上的心态。 最难熬的就是下雨天了，这羊肠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就一身泥了。身下的“坐骑”自行车，更成了累赘，推着走没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刮刮链盒上的泥巴，要不搡的结结实实的，让人寸步难行。脚下的千层底布鞋，更粘成“丈把高”，厚重陈实，鞋带也失去了固着力。这时，最敢于挑战的就是那些老爷们了，常常是车骑人扛着走，两只泥猴鞋挂在车把上，光脚走在泥窝里，不时被山石硌一下，也只是咧嘴笑笑，朗声说着安慰自己的笑话。 山里人苦啊，但不屈不挠的山里人却用恒久的韧性练就了一身硬功夫！你看那从河滩里挑水上来的人，哪个不是扁担在两个肩上来回穿梭，担勾上的两只水桶跟着灵活打摆儿，而水桶里的水只是打着弧旋儿，却一点也溢不出来。那扛着一大垛高粱秸的，沉甸甸的穗头和密实的叶子，把整个人都包拢起来，哪还有看路的清晰视线，但仍旧能顺着这崎岖的山道下来，远看成了一捆行走的秫秸垛…… 有些关，只能忍耐着过；有些路啊，只能忍耐着走！在经济条件落后、山区更加贫穷的岁月，山里人的路，只能用骨血来铺就！ 天无绝人之路，迈开脚步，再长的路也不在话下；停滞不前，再短的路也难以到达。如今，连接乡村的路已在政府的扶持下，油光宽敞起来。原先通往我村的那条峭壁路已经废弃，顺着我村的地理高度，已延伸出一条新路，虽然占用了一部分外村的耕地，仍旧迂回了些，但骑车走路已是顺风顺水，两辆汽车并行，是绝对宽裕的。 远望，乡村的炊烟依旧袅袅。经历了艰苦岁月的人们，心如磐石般坚强，如今走在旷阔的路上，更会珍惜“根”样的家！ 有些路很远，走下去会很累，可是，不走，终会后悔。回乡的路一直旖旎在心上，无论相距多远，那都是灵魂栖息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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