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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闲翻唐诗，读到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不由得勾起了我对炉火的回忆。尽管现在施行了集体供暖，使人有虽冬犹春的感觉，然而昔日里那闪闪的炉火却好象时时跳动在我的眼前……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正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那时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在北风呜呜地呼啸中还会常常下起鹅毛大雪，但是小孩子们却不怕寒冷，很少呆在家里，抽空就往大街上跑，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捉麻雀......我常常疯玩得忘记了一切，总是在被母亲叫喊后才极不情愿地回到家中。 回到屋子里后才突然感到手脚冰凉，而这时屋子中间呼呼作响闪闪发光的炉火立即成了“救命的稻草”。于是赶紧找来一只小凳坐在炉边，把小手放在炉子旁一边搓着一边烘烤着，把穿着的开了线的皮鞋蹬在炉子的边沿上。暖和过来后，才记起作业还没有做呢，于是搬来一只高凳子，在炉火的温暖中静静地写起来......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那个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岁月里，尽管我们正在成长发育时期，但是平时能吃到的副食品非常少，而且都是按月按人供应的，因此终日里都有饥肠辘辘的感觉。而冬天家里生上炉子后，我们却可以常常在上边烤一点东西吃，例如烤几只地瓜，烤几块干粮，甚至烤几颗花生吃。 当然，有时候还会在炉子上放上一个用铁条做的圈子，再在上面放上几只小咸鱼。不一会儿，鱼身就冒出油来并发出吱吱的响声，这时鱼香也已经弥漫整个屋子了。吃小咸鱼是非常解馋的，然而又要吃掉许多干粮，这让大人非常痛心。傍晚时分，街巷里常常会传来“红瓤——萝卜——”的叫卖声，在孩子们的央求下，母亲会叫住小贩买一只红瓤萝卜回来，然后切成小长条分给孩子们吃。 母亲嫌红瓤萝卜太贵，所以更多的时候，母亲会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在炉子上炖着，不一会儿就溢出香气来，于是我们就用勺子捞出来，然后再蘸着酱油吃，感觉真是美美的犒劳了一顿...... 上中学后，课外我喜欢阅读文学作品，特别是现代文学作品。朱自清在散文《冬天》里说，弟兄三个在冬天里和父亲一起围拢在“洋炉子”前吃豆腐：“父亲得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放在在我们的酱油碟里。”读到这里我就会想，这与我们家当年的情形是何其相似啊。 记得那时每每生起炉火后，家里便有了充足的开水，而用开水冲茶那是最为相宜的事情。特别是春节期间，家里拜年的人多，必须准备好茶水招待客人，父亲便拿出那只姐夫从南方出差带回来的紫砂壶，冲了喝，喝了冲，大人们坐着唠嗑，孩子们奔跑在左右，这时父亲便会喊着：“去，离炉子远一点，别烫着！”。 傍晚时分，家里的暖瓶都灌满了开水，但是还有一壶水坐在炉子上，父母就会用来灌“烫婆”。那时冬天特别寒冷，睡在被窝里不敢伸直腿，当母亲把“烫婆”塞在脚下时，全身立时变得暖和起来，不知不觉便梦到爪哇岛去了…… 记得那时父母工作忙，有时便会叫我照看一下炉子，我心想那还不容易，我一定会把炉子弄得旺旺的，多添一些煤炭不就得了，我常常会责怪父母不舍得用煤而使家里不够温暖。可是，炉子在我的调弄下，家里常常会搞得乌烟瘴气，甚至于会把炉子弄灭了。母亲察觉后，就会过来帮助我，母亲说：“人要实心，火要虚心，你添上那么多煤，不弄灭才怪呢！”慢慢地我就学会了少添煤勤添煤，再时常投一下结成个的煤，于是炉子就变得好烧起来，又有了闪闪的炉火…… 我又想起，参加工作后，我一开始在大车间里工作，即便在寒冬，车间里暖得只能穿一件单衣，因为车间里有很多暖气。可是调到成品仓库工作后，这里却没有暖气了，只是天冷的时候在值班室里生着一只炉子，而这只炉子也真是得到了充分利用。 工作闲暇之时大家常常围拢在火炉边烤火、聊天，被誉为“老八路”的跟班长常常有声有色地给我们讲述他年轻时打“小日本”的故事，吃饭的时候又用一只大锅在上面热饭，还有的同事在上面烘烤食物，我则常在上面煮山药、地瓜和胡萝卜吃。直到后来调离了成品库，一位女同事在厂院里碰到我时还说：“L师傅，到现在还经常想起你的小地瓜呢！” 一只小小的火炉曾经给我们带来多少温暖和实惠，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为了能得到这一切，我们在入冬之前要做多少准备工作啊。父亲要用泥巴把炉膛做好，要求是既要省煤又要好烧，好象这是很有技术的工作；而我呢，要从吊铺上取下烟筒来，打去陈灰，然后协助父亲对接好炉子、烟筒，在屋子的中间安装起来；另外，还要不怕寒冷排着长长的队，到煤店去把供应的煤炭和木柴买回来，然后把木头劈成小块，把散煤分成煤面和煤块，再找地方存放好，以备冬天之用。如此之后，我们方能安然地在炉火的陪伴下度过严寒的冬日...... 哦，闪闪的炉火，多少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忘却了，而你却给了我刻骨铭心的记忆。那炉火曾经给了我温暖，给了我享受，给了我快乐……即便在今天这个交九的寒夜里，在暖暖的屋子里，我好像又依稀看到那闪闪的炉火，炉火上坐着一把水壶，壶水在吱吱地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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