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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路 | 文 我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到家就在窗户边写作业，写着写着就饿了。楼下临着胡同，推车的小贩一过，除了飘过来的香味儿，剩下的就是满耳朵的吆喝声： 小浣熊雪糕，熊猫造型，纯牛奶的，五种口味，五毛钱一个…… 蜜枣粽子…… 麻辣豆腐丝，麻辣豆腐条…… 我按耐不住这诱人的吆喝，从家里扒拉一两块钱就下楼买好吃的。等到父母下班回家，下煤球、洗菜、做饭，忘了买馍，便吩咐我去楼下买，还特意叮嘱我，买热的，楼下死摊上的不好吃。我不想动，就好趴到窗户头上先听街上有没有吆喝声：“抢馍诶”，“热馍热花卷”。这俩卖馍的一男一女，一先一后，总能赶上一个。不过等到擦黑的时候，他们的馒头指定卖完了，我只能买捂在被子下面的“剩馍”。 吃完饭，倒垃圾的活也是我干，一听到摇铃，就是倒垃圾的来了，叮叮当叮叮当，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铃铛响起时的声音。 有的吆喝声很怪，乍听起来很难听，可是听着听着便上了瘾，哼哼哈兮地跟着学了起来： “下岗了，专卖兰花豆，一斤两块钱，味道好咧很” “阀门厂，王志强，高级，薄荷糖” 录好吆喝声的大喇叭往车头上一绑，慢慢悠悠地骑着三轮，整个街道都是浓浓的兰花豆、薄荷糖味儿。一遍一遍地听，却也不觉得烦，现在想想，是不是后来喜欢听周杰伦的歌跟这吆喝声有关？可能这是最早纯天然的“R&B”吧。 有些吆喝声是固定的，需要我们去找着听：“热玉米穗儿”是火车站门口的，“黄焖鱼热咧，谁要黄焖鱼”是鼓楼和西司夜市，“五香兰花豆五香卤鸡头”，“五香花生仁，花生仁五香”这是南关的夜市……“酸辣面鱼儿”一定出现在一个胡同口，一辆三轮车，两个折叠桌，六个小板凳，旁边是“豆腐脑热叻，热豆腐脑”。 一个路口两三个摊，豆腐脑旁边挨一个打烧饼的，再加一个鸡血汤和卖火烧的，这个十字路口的夜市就形成了。开封的夜市离不开吆喝，吆喝声里边有千年的宋韵。 吆喝声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抑扬顿挫生动风趣，你听这是市场里的吆喝： 谁要酸辣泡菜，谁要芥疙瘩咸菜，谁要酸辣萝卜酱…… 十五天的柴鸡毛蛋…… 这是上门服务的： 谁卖废品，修冰箱彩电嘞—— 磨剪子嘞，戗菜刀—— 收头发，谁有长头发—— 502，101，老鼠夹子，老鼠胶，粘飞机，粘大炮，粘住火车跑不掉。 现在城市里的声音多了，流行歌曲盖过了吆喝声。只有在胡同里才能安安静静地听到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以前听腻的声音如今反倒有点想念。只是现在的胡同越来越少，高楼越来越多，互联网让陌生人越来越近，邻居却越来越远，想听的吆喝声也只能跑到商品批发市场，一遍一遍地重复：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钱包抵工资。 两元一样通通两元，两元精品店，因公司要回笼资金现将一批精品包包低价处理，全场15元随您挑随您选，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本店商品全部只卖两块，样样都两块，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请进来看一看，随便挑随便选…… 三圣街的烤馒头又来了，可甜可甜类苹果又来了…… 我很怀念，开封的吆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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