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鸥藐视前方，岿然不动。他心想，二疤子，你终于原形毕露。 “哈……哈哈……”二疤子拍着手，在两个跟班的护驾下，走到沙鸥的近处，把声音提高一点，叫道，“兄弟你想做老大，我就得花心思成全。把你那嫩脸蛋，整得沧桑一点。” 沙鸥低头看着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像是周身的热血在奔涌，心里暗暗寻思，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得要好好地重谢二疤子一下。 他把毛巾紧紧地卷成实心的长筒，在水中蘸了又蘸，充分地蘸满水。 沙鸥耐着性子，哪怕是多蘸一滴水，那么在毛巾筒上，就等于多了一分威力。毛巾就这样快速地制成满意中用的软鞭，远比那笨重的雷神鞭，还要好使。 手握湿毛巾筒，在手臂上摇动。然后，人身倏地旋转，用力猛刷过去，具有狂风扫落叶般的强大杀伤力。 沙鸥又捏紧自己左手的拳头，想起在滨江肉联厂宿舍大院里，最喜欢跟在隔壁赵伯伯儿子后面玩。他是一位出国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战士，比沙鸥大到五岁。在一次战斗胜利后，转移途中，敌人在水井旁，暗埋地雷，为救一个班的兄弟，他徒手排除地雷，遭遇爆炸，失去一只手。 断臂的赵伯伯儿子满心不服。他发誓，要冲到阵地上去战斗，为自己的手复仇。于是，他成为部队第一个带着断臂，重返战场杀敌的残疾战士。而且，他光荣地当上一名狙击手。 赵伯伯儿子从战场上凯旋。沙鸥每天都有听不完的战斗故事，佩服得五体投地。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与敌人短兵相接时，靠的是铁脚硬拳。 平时，沙鸥带着小伙伴们，与赵伯伯的儿子一起，在晚上纳凉时，找个阴凉的角落练习，主要是树桩、砖头、沙包，用脚狂跺、猛踢，用拳头死锤、烂打，一定要练出不管是出脚，还是伸拳，都能重创筋骨，瞬间，致使敌人丧失战斗力。 沙鸥气定神闲，从眼角的斜光里，注视一下侧身近处咄咄逼人的二疤子，以及耀武扬威的二位跟班。从他们白嫩的拳头看，那可能是拿刀或是枪的一把好手，但赤手空拳肯定不是块好料，不拿一样东西在手上，感觉特别单薄无力。可惜，在劳改队里连半块砖头都不允许有，刀子或棍棒更不可能看见。因为，那些都是违禁品。 再从他们狂妄地抖着身子骨看，没有凝神聚气，缺乏爆发力，事先就已经注定结局。 沙鸥想，看来，二疤子成全了他的沧桑脸，他怎么也要助力二疤子功成名就。他的一个软鞭，刷下去，必定晕头转向。一个戳脚门，立马倒地，可能要休息半天。然后，还有一记铁拳砸过去，不爆头，几根肋骨难保。 然而，沙鸥又一想，如果这样打下去，二疤子一伙的身子骨抗不住，有个三长两短，不是中队一级能管得了的。现在又是在风口浪尖上，正在净化监内环境，严打寻衅滋事，监狱里肯定又要把这件事捅到检察院，加个一两年刑。 怎么办？退出去，洗漱间的门已经被反锁，二疤子他们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早已经分散开，站好队形，穷凶极恶，休想逃出重围。沙鸥毫不畏惧，人生，有时，身不由己，做到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 二疤子步步进逼，离沙鸥仅有一步之遥。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二疤子膨胀得像一只凶猛的北极熊，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额头上扬的二道疤痕，浮着鄙夷不屑的笑意。伸直臂膀，一只脚在地面傲慢地踩着鼓点，看着身后左右两个跟班，有点急不可耐的样子。 自鸣得意，二疤子狂妄地想，今天，就不要亲自动手了，由他的两个跟班怎么弄都行。他们甚至都不要抬起自己的脚，只要四只拳头，一顿暴风骤雨。沙鸥的身子，还能有哪一块肉，哪一根筋骨，闲得住。 洗漱间外，胖墩警察已经站到指挥的位置，吹响集合早餐的哨音，在中队上空回响。 一大早的天，就这么热。太阳耀眼的白光，简直要把大地烤焦似的。小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草木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狗趴在大门通道上，吐出鲜红的舌头。 只有那知了，在中队院外的枝头上，不住地发出叫声，洪亮而高亢，老远就能听到那“咿——咿——”的声音。慢慢地，越叫越急，越叫声音越大，好似在叫：“热死人啦！热死人啦！” “立正——，向——右看齐，蹲下。” 这是每天早饭前的一次例行集合。胖墩警察声音洪亮，高喊口令。 洗漱完毕，腹内空空，等着进餐的犯人，此时往往特别老实。各自拿着塑料碗，排队出去到篮球场，根据各个组规定的位置，听口令蹲好， 中队篮球场是犯人的天然餐厅。每天到早、中、晚开饭时间，犯人都要集中整队，蹲在地上，警察点到一个犯人，就起立，报告，到。然后，拿着塑料碗，走到门口的大桶旁，打好饭菜回原地吃饭。早餐是一碗白米饭，一勺咸菜。基本可以吃饱，一周能吃到一次鸡蛋，每人一个。 三伏天，犯人打完饭，如果按常规，集中在篮球场，日光暴晒，会影响犯人身体健康与劳动效率。为减少犯人闷热发痧，中队采取人性化监管。每个犯人老老实实排队，点名后，快速打完饭，自己可以找一处稍微清凉，或是蚊虫较少的场地。埋头苦吃，严守规定，不准说话。 洗漱间内，二疤子的一个跟班，按捺不住，吼叫起来：“干啦！” “交出货，按国际惯例，优待俘虏。”二疤子对手下的这位小兄弟，翻着白眼说，“要知道投降不用遭罪，还能保命。” 沙鸥收回斜视二疤子的目光。既然逼着要干，他必须要拉开场子，否则，放不开手脚，软鞭也发挥不了威力，那就中了二疤子包抄剿灭沙鸥的计谋。 沙鸥转身大叫一声：“啊！” 二疤子以及两个跟班，被沙鸥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叫，炸得措手不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个个慌不择路，连连退步，一脸惊愕。 |
|
|
来自： 琴昂 > 《长篇小说丨非常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