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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帝的牢骚:做上司难,做好上司更难

 赵小册 2020-01-04

 「欢迎你来, 拉开椅子, 随便坐」

雍正帝的牢骚:做上司难,做好上司更难

暮春三月的夜晚,养心殿西暖阁的窗上依然透着橘黄色的灯光。屋内摇曳的烛光下,雍正正戴着眼镜,低头在炕桌上批阅成叠的奏折。

太监苏培盛轻轻上来剪了蜡烛,又转身从小太监的托盘内端起一个墨彩山水的盖碗,轻轻放在雍正桌上。

雍正抬了一下眼,写完手头的两个字,端起盖碗喝了一口普洱,又继续埋头在奏折中。

他刚拿一个折子要批,往后翻翻,发现一连三个折子都是广东巡抚年希尧上的。难道广东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于是雍正放下这个,先打开那三个折子看。

从头看到尾,雍正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三个折子都是套话连篇,而且有个折子上的事已经都报过部里了。

雍正在第一个折子上朱批道:“都是套话,何尝有一句你心里话。”

又在第三个折子上批到:“已经报明部里的事,又何必多此一奏,是不是你广东省内没事可报,又非找事上奏才好。这么远的路途,专门派人送来这等无用的奏折,不知你用心何在?”

刚才因为生气,蘸朱砂的时候恰好把几点朱砂落到之前王国栋的那个折子上。雍正“哎呦”了一声。

苏培盛忙上前一步说:“皇上,这是怎么啦?”说着连忙让小太监把地下的戳灯挪过来,又让把外间屋里的灯拿过几盏来。苏培盛轻声说:“皇上,不然奴才试着用那个小银刮刀刮刮看?”

雍正说:“没事,你们下去吧。这个可刮不掉;就是刮掉了,也不成个样子了。——也好,朕就给解释一下吧。”

苏培盛说:“是,皇上。您对臣下真是太体贴周到了。”

雍正说:“是怕他收到了回折,看到这些红点,以为是血呢,肯定得吓坏了。”说着提笔在奏折上写到:“这是朕在几案上弄脏的,怕你恐惧。特谕。”

雍正又接着往下批,下一个是李卫的折子,雍正一边笑着说:“呵呵,这个李卫呀”,一边提笔朱批道:“好事!好事!这样的事如果知道了不嘉奖,除非是呆皇帝!很好,很好,这样才不愧封疆大任!”

雍正又接着一个折子一个折子的批,因为数量太多,所以不可能一一记录下来,这里就随便列举几个吧:

第一个朱批是:“朕躬甚安,不必为朕过虑,你好么?好生爱惜着,多为朕效几年力。”

第二个朱批是:“你本不是什么超群之才,料理好你份内的事就足够了。像这样的迎合之举都不必,这样多事朕都不喜欢。”

第三个朱批写道:“真正累了你了,不但朕,怡亲王都心疼你落眼泪。阿弥陀佛,好一大险!”

第四个朱批写道:“你以为朕是好骗的吗?你别忘了朕登基时都四十多岁了,你们每个官吏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也不例外。

我没当皇帝时就知道你曾经弹劾过我;你还给我送礼物,希望我在先皇面前替你美言。告诉你,你以后给我小心着点,你的一举一动,是逃不过朕的眼睛的。”

然后又一个朱批是给田文境的,上面写着:“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你们这些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你们。勉之!”

雍正就这么一个折子一个折子的批着,不一会儿左边的折子慢慢变矮了些,右边的折子慢慢变高些。

这时只听墙上的自鸣钟“当当当”响了好几下,雍正问:“苏培盛,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说:“回皇上,已经二更了,自鸣钟响了九下。”

雍正伸了伸懒腰,摘下眼镜说:“朕倒是有点饿了。给朕上点心吧。不用多,就朕最喜欢的那两样就行。”

苏培盛答应着。不一会,有两个小太监捧进两个金龙朱漆食盒来。揭开看时,每个盒里有两样:这个盒里一样是龙须酥,一样是鸡油卷;那个盒里是蜜汁玫瑰芋头和杏仁豆腐。

雍正只捡了两个龙须酥、一个玫瑰芋头,就不吃了。漱口净手后,雍正对苏培盛说:“朕出去走走,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朕到院子里散散,然后再接着把剩下的折子批了。”

苏培盛说:“皇上,你得爱惜身体呀。天天这么熬,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呀。”

雍正回头笑笑说:“你们可是看在眼里的。就这还有人说朕酗酒、好色、不理政务呢。”

苏培盛:“说这话的人都该遭雷打,皇上这一年到头的辛苦,天天熬夜批折子。就只有大的年节和您生日的时候才歇个半天。古往今来哪有您这么勤政的皇帝呀。”

雍正说:“你呀,就会哄朕开心。可怎么样呢?白天又得上朝、又见大臣,一大堆的事,也就只有晚上这点时间才能批折子了。——好了,朕出去走走,你们都不必跟着了。”

苏培盛答应着,赶紧给雍正披上那个石青刻丝的斗篷。

雍正信步走出西暖阁,月亮已经挂在养心殿门口那棵树的树梢了,晶莹剔透。

晚上的天果然是凉了一点。雍正一边裹紧斗篷,一边不自觉地说了句:“为君难哪。”

是的,“为君难”,他一登基就下令用寿山芙蓉石刻了一方“为君难”的印玺。现在那方印玺还摆在小炕桌的一角上。

现在整个江山、整个社稷的担子都压在他爱新觉罗·胤禛的身上。他刚登基的时候,国库里只有七百多万两银子。这就意味着,除了应付正常开支外,黄河发一次大水都可能导致没有足够的银两赈灾。

国库里的钱都到哪儿去了,都被那些大臣以各种名义借走了。朕已经给了他们几年的期限,结果还是不还,居然还私自转移财产。

朕无奈只好抄了几个大臣的家,于是那起小人就背地里叫朕是“抄家皇帝”。这说到底都是他们中饱私囊,只顾肥自己的腰包,却置国家和黎民于不顾。

还有最近的新法,“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等等,这些新政都是对老百姓和国家有益的,可是因为触动了一些士绅和读书人的利益,这些人就都暗中含怨。

阿其那、塞思黑又趁机让门人故意造朕的谣,利用这些的人的情绪,暗中煽风点火。朕本来是一心一意为了大清和黎民,却遭到这些人的恶意中伤。

现在朕知己的大臣,就是怡亲王、张廷玉、李卫和田文镜这些人了。可这些人一个个都累的让朕心疼:怡亲王的身子都熬垮了,张廷玉也老了很多,李卫和田文镜上次来京觐见的时候也明显见老。

说到底这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我大清的江山哪。说到臣子说到属下,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没有了忠心,就什么好都不算好了。

其他的大臣,有一些倒是真心办实事,可以着重培养。可有一些却碌碌无为,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比如说有些大臣吧,老爱发垃圾奏折,像刚才一连上三个无用奏折的广东巡抚年希尧,还有就是杭州织造孙文成。

孙文成几乎每个月都上个请安折子,也没什么实质内容,长篇大论、绕来绕去,无非就是说“皇上,您好吗?”“皇上,您好吗?”

他是两朝的老臣,朕又不好说他,只得每次都回个“朕安”。

结果每次看到他的折子,朕都以为又是照例请安的折子而已。结果他有次报告天气和粮食价格的时候,朕也照例回了个“朕安”。

这么多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奏折,不是请安,就是拍马屁歌功颂德,朕天天晚上熬夜,很大一部分精力就耗在这些无用的奏折了。

还有的人爱写错别字,朕看到了一般也会给他们改;还有的人,一点点小事也要写个长长的奏折邀功;还有的人只写问题,一点可行性的建议都不给朕提,毕竟他们才是最熟悉地方情况的人啊。

朕针对这些情况,特意编纂了一本《朱批谕旨》,就是要告诉大家,怎么样写奏折才比较好比较规范。还特意让四品以上的官员人手一份,就是让他们对照着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朕白天要上朝见大臣,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只有利用夜里的这点功夫来批奏折了。朕天天这么熬夜,不都是为了大清、为了百姓吗?朕的辛苦只有养心殿的灯知道了。

朕不巡幸,不游猎,每天埋头于公务奏折当中。

就这还有人传言说朕酗酒、好色,还说朕一天翻好几次牌子。朕倒是每天都翻牌子,不过都是早膳的时候翻的今天要接见的王公和大臣的红头牌、绿头牌。

想起来也可气,湖南有个曾静,投书劝反岳钟琪,居然还列举朕的十大罪状,说朕“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足足十大罪状啊,桩桩件件都是朕做梦也想不到的。

还好岳钟琪不糊涂,朕前段时间也已经把对曾静的审问和朕对这几大罪状的批驳写到《大义觉迷录》里了,大家只要想看都可以看得见。

朕清夜扪心,上对得起苍天、先皇,下对得起天下的黎民百姓。朕无愧于心。

一阵风吹过,夜更凉了。雍正一看,刚才还在树梢的月亮不知不觉又低沉了些。不行呀,还有十来份奏折没有批,今天还得把它批了,不然明天又是一大堆事儿。

雍正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轻轻咳了一声,就转身回到西暖阁,让苏培盛剪了剪蜡烛,继续批阅桌上的奏折。

这时夜更净了,月更清了。整个紫禁城,除了各处值班的地方,就只有养心殿的西暖阁还亮着点点的微光了。

- End -

(封面图 © Unsplash/Pexels/Px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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