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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真的会武功吗?

 兰溪歌 2020-01-07

问:日前,电影《孔子》因传闻其中提到“孔子会武功”而受到关注。对此,有网友提出,孔子武功高强,在《史记》中是有明确记载的……孔子倡导的是治国安邦之策,当然也包括“威以服四夷”这样的以武力平定天下的思想。孔子倡导的“六艺”当中的御射,就是骑马、射箭这样的军事技术。再说,在春秋战国的混战年代,孔子没点身手,随便一个匪徒就把他料理啦,怎能周游列国呢?这些话语听上去似有道理,但与人们此前了解的关于孔子的知识截然不同。请问,答:由于孔子在中国社会历史文化中的特殊地位,人们特别关注孔子,希望用不同的手段表现孔子,展现孔子的生平形象。但是,由于时代的悬隔,材料的匮乏,在许多具体问题上感到模糊、出现争议都十分正常。 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但儒家产生之前,已经有“儒”的存在。《说文解字》说:“儒,柔也。术士之称。”汉代经学家郑玄说:“儒之言,优也,柔也。能安人,能服人。”“儒”本来应该是指以教书相礼等为职业的一种人。由此,就像一般说来“文”与“文弱”相近而与“武”相对那样,人们往往将“儒”与“柔弱”相联系,孔子似乎也应该是一位文弱之人。 其实,“儒”与“儒家”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儒家”来源与“儒”,儒家中的人或者有的仍操儒之职业,但二者却不是一回事。冯友兰先生说:“在儒之中,有不止于教书相礼为事,而且欲以昔日之礼乐制度平治天下,又有予昔日之礼乐制度以理论的根据者,此等人即后来之儒家。孔子不是儒之创立者,但乃是儒家之创立者。”以孔子为代表,儒家关注社会,关注人生,立意高远,视野开阔。他们提倡修身,着眼点在于安人、服人,也不纠缠于礼的细枝末节。 孔子儒家特别重视教育,重视人的培养教育。在周代,贵族教育可有“小学”、“大学”之分。正如朱熹《大学章句序》所说,在那时候,“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所谓“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乃“小学”必修,春秋时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十三年),战争与祭祀一样为人人关心、关注,自然人人都懂射、御。以往,有人以“六艺”为孔子单独提倡,实在是一个误解!既然国人都修习“六艺”,孔子自然也不例外,材料显示,孔子还精通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不过,一般所说孔子重视“六艺”,或用以教授弟子的“六艺”乃是“六经”,也就是经他整理研究过的《诗》《书》《礼》《乐》《易》《春秋》。在孔子看来,“六经”可以教化社会人心,包含了“修己安人”的“大学”之道。如果说“小学六艺”主要在知识与技能层面的话,那么“孔子六艺”所蕴含的是儒家修齐治平的思想学说。 孔子希望向往天下大同,希望天下和顺,要求人们仁爱礼让。但是,孔子也看到当时天下无道,自己所处非时,认识到“奸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不作”仅仅是一个美好的理想。因此,现实中的孔子头脑清醒,决不迂腐,他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艰难险阻,孔子总是表现得义正辞严,刚毅勇武。他也懂得“文事”与“武备”之间的关系,例如,齐、鲁两国在夹谷会盟时,孔子力主带兵前往,做好各种准备,才使得齐国阴谋未能得逞。 孔子主张和平,反对战争。《论语·述而》说:“子之所慎:斋、战、疾。”孔子慎重对待斋戒、战事、疾病。军事战争虽是国家大事,为时人所重,但他却反对专注于兵战问题,如果有人这样,他的反感往往溢于言表。例如,卫灵公向他请教,他就表现得很不耐烦,他说:“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他与他的弟子曾经谈到,理想的社会应当是“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铸剑戟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岁无战斗之患”(《孔子家语·致思》)。但是,理想毕竟只是理想,现实中的孔子当然也知道,治理邦国,应力求做到“足食”、“足兵”、“民信”,三个方面都十分重要。如果实在要放弃其一,孔子认为应当“去兵”,只留一者,也应当是“民信”,因为“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 庄子曾经将“内圣外王之道”称为无所不包的“道术”,认为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学术则是“方术”。其实,孔子之学包罗宏富,包蕴精微,应该属于“道术”。比如,《孙子兵法》谈论兵战之事,就特别重视“道”,将其作为国家安危存亡的关键,并说:“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上下同欲、君臣同心至关重要。孔子注重宏观上使人了解社会,懂得社会,也不反对从微观上教育人民。孔子反对专注于战争,但战争毕竟不可避免,实实在在地客观存在,所以他说:“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论语·子路》)他指出,如果不对百姓进行训练,不懂得战争之术,就让他们上战场参加战斗,无异于抛弃他们。一次,孔子弟子冉有为季氏带兵打仗,取得胜利。当季氏问他关于军旅的知识从哪里来时,他说是“学之于孔子”。在冉有看来,孔子乃是“大圣”,其学无所不包,“文武并用兼通”(《孔子家语·正论》)。 按照冉有的说法,孔子文武双全自然没有问题。孔子不仅考虑治国安邦,而且着眼于“平天下”,通晓射、御,善射、会驾,也懂得军事,了解兵战,但如果说孔子武功高强,则缺乏直接材料。当然,这里所说的“武功”,是指今人习惯上所说的武术、技击之类,或者冷兵器时代的御敌格杀技能。更可以肯定的是,孔子更没有现代武侠小说中的那类高来高去、隔空伤人的“神功”。 孔子曾经奔走在诸侯之间,他凄凄惶惶,有时也遭到攻击和围困。但在周游列国时,孔子总是有弟子相伴,在孔子的弟子中,也有像子路这样的勇武之士。据记载,子路“有勇力才艺”(《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不惧争斗。孔子说,自从子路入门,“恶言不闻于耳”(《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子路维护师门,保护孔子,起到了很好的“御侮”( 《孔丛子·论书》)。 据史料记载,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就是闻名于诸侯国的勇士。在偪阳之战中,他力托城门,救出众多士兵,从此“以勇力闻于诸侯”。而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史记·孔子世家》)而且“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吕氏春秋·慎大览》)“勇服于孟贲,足蹑效菟,力招城关,能亦多矣”,(《淮南子·主术训》),勇力、格斗技能似乎并不在其父之下。除此之外,孔子更通晓战阵韬略,卫灵公问阵于孔子即是明证。因而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说孔子会“武功”,乃至是“武功高手”,应该并不过分。当然,实事求是地说,这里的“武功”需限定范围:它不是金庸、古龙小说中高来高去、隔空伤人的“神功”,而是冷兵器时代实实在在的御敌格杀技能。核诸史实,孔子是完全具备这种战场搏杀能力的。 但是,在孔子的学说体系中,战阵、射御之功毕竟仅占了次要的位置。作为一位伟大的政治思想家,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孔子着眼于人类社会的整体进步,主张恢复礼乐政治,将礼坏乐崩的社会重新纳入上下和谐的良性轨道。他厌弃当时诸侯国的滥施刑罚与战争杀伐,绝不肯同流合污、为其帮凶。因而《吕氏春秋·慎大览》在记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的同时也明确指出:孔子“不肯以力闻”。自然,这并不意味孔子只能做文弱的教书先生。 孔子是立志救世的,在深度分析夏商周发展大势后,孔子指出,殷商之礼是损益夏礼而成,周礼则是损益殷礼而成,社会历史是损益发展的;于是自此而下,亦要损益周礼而成新礼。孔子志在作成新周,赋予周代礼乐文明以新的意义;他的抱负,在《易传》中早就明言,要“终日乾乾,与时偕行”。孔子的思想意识是刚健进取的。《易传》主要为孔子所做,其中还有这么两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可为孔子精神的写照。孔子取法于天之运行,主张自强不息、刚健进取;但同时又取法地之博厚,要求涵养道德、宽厚包容。这样,刚健与博厚相辅相依,共同构成一种稳健平衡的人生精神。 与西方基督教的一味进取态势比较,孔子的进取精神更包含宽容博爱的一面,也更具有平衡的稳定性。而与其“武功”相比较,在世界日益全球化、国与国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孔子这种刚健与宽容交融的人生精神,应该是他留给我们、留给人类的远为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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