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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僵硬”:叙事技巧与现实意义——读伍绮诗《小小小小的火》

 星河岁月 2020-01-08

《文汇读书周报》第1735号第六版“三味书屋”

(2018年10月29日发行)


——苏少伟

《小小小小的火》

[美]伍绮诗著

孙 璐译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

——华裔美国作家伍绮诗的第二部小说 《小小小小的火》近日在国内出版了。这部小说在美国获得了27项年度图书大奖,单从这一点来看,它甚至比伍绮诗的成名作《无声告白》更为火热。可以说,很久以来,华裔美国文学界都没有像伍绮诗这样的现象存在了。

——《小小小小的火》承继了《无声告白》的一些叙事结构和叙事语言,比如以悬疑开篇的模式,这些形成了伍绮诗个人化的写作风格,体现了她优秀的文学创作能力。但《小小小小的火》与《无声告白》亦有很多不同之处,表现之一便是它的情节设置、小说元素要更加复杂。在这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阶层、种族、堕胎、爱情、友谊、个人追求、成长的困惑等很多内容,似乎有些杂乱,但却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小说文本的可感知性。为什么这样说?乃是因为这些话题是当下美国社会实际存在并讨论较多的问题,普通人身边可能遇到,普通人对此也都有认知。难能可贵的是,伍绮诗在一部小说中就处理了这么多话题,确实显示了高超的文学才能。

——但更深入地看,我们从小说中还能感受到一种“反僵硬”的叙事话语。点明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种“反僵硬”不只是小说技巧的问题,而是有积极、深远的社会意义。

——小说中有三种“僵硬”。第一种就是理查德森太太及其所代表的西克尔高地这个地区过分保守的思想观念。文本中有很多这样的表述,这一点是很多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但小说中还有两种“僵硬”较为隐秘,不经细究,可能便会忽略了:一者,是契约制度。米娅与他人订立借腹生子的契约,使一段时间以来的生活受到限制;二者,是法律制度,贝比·周被迫宣布放弃抚养亲生孩子的权力,法律没有考虑到人的情感。当然,并不是说社会不需要契约制度和法律制度,但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否则它们便成为社会发展的阻碍,人的命运和自我发展也会受到影响。

——僵硬的思想观念、契约制度、法律制度,很难说,是前者造成了后两者,还是后两者孕育了前者,或许把它们看做互为因果的关系会更准确。无论哪种情况,它们的消极作用是十分明显的。马歇尔·伯曼曾精辟地论述这种“僵硬”:“整个‘现代经济秩序的庞大宇宙’被视为‘一个铁笼’。那种铁的无情的秩序,那种资本主义的、墨守法规的、资产阶级的秩序,‘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决定着一切降生于这种机制中的个人的生活’。它必然‘决定着人的命运,直到烧光最后一吨化石形态的煤炭’。”这是富有思想警醒意义的论断。

——由此,小说的叙事到了不得不打破这三种僵硬关系的时刻了。《小小小小的火》成功地设置了打破的尝试,这就是来自于“反僵硬”的叙事力量,集中在米娅这个小说人物身上。归根到底,米娅是艺术和人性的象征,是反抗的言说者。她以艺术和人性对抗人生,对抗现实,对抗“僵硬”的社会关系。

——小说中提到米娅对女儿说,会在西克尔高地将生活安定下来。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可能达成的。因为米娅的内心世界不断受到冲击,不断重构自我。对她来说,安定下来,她身上的力量就会衰竭,稳定(僵硬)就是她的消亡。

——“反僵硬”的叙事在故事里一直持续:米娅打破了契约,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并支持贝比·周要回自己孩子的抚养权,这是人对于情感的回归与亲近。虽然契约制度和法律制度一再建构“理性”,一再建构现实的大厦,但瓦解的力量来自人性深处美好的感情。

——从这个意义上看,《小小小小的火》是一部关于艺术和人性的寓言。它有积极、深远的社会意义。虽然这个寓言并不是全然美好——米娅的结局是出走他方,贝比·周的结局是出逃中国。但又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它给了僵硬的秩序以一击,消解了一定的基础。最主要的是,伍绮诗留下了一个开放的结尾:伊丽莎白焚烧了象征着僵硬秩序的“堡垒”(理查德森太太的房屋),并毅然决然地出走。这是新生的、未来的希望。


微信编辑丨蒋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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