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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弹:生活是起点,眼界是终点,这就是“现实主义”的干货(2120期)

 昵称m5Gu5 2020-01-11

  文丨袁子弹

在2019年11月13日举办的“中国电视剧现实主义创新与创优”——电视剧创作高峰论坛上(点击此处回顾论坛报道),编剧袁子弹表达了自己对现实主义创作方向的理解,并呼吁行业要给编剧磨炼成长、感受生活的时间。

袁子弹认为,在设计故事时,只要不超出生活的情理以外,只要人物逻辑成立、有详细的人物细节,拿捏好分寸,哪怕态度尖锐一点,也不是问题。

袁子弹在创作论坛现场

以下为袁子弹论坛现场发言:

说到现实主义这个词,我刚入行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注重现实主义,因为我们中国的文化就是以反映现实、描述现实、表达社会价值观这种形式出现的,这就是老一辈中国人常说的“文以载道”。以前这是对电视剧创作的基本要求,但是很可惜,我入行没多久,外来资本的涌入导致这一行发生了不少震荡,这种震荡让原本立足于现实主义的创作基础也有了动摇。现在震荡之后,影视创作又逐渐回到正轨,这是很好的。

其实不管是电视剧也好,诗歌也好,它都是一种文学题材的外化,它的文化内核是不变的。这个文化内核,就是我们民族的精神文化内核。

袁子弹编剧作品《国歌》

我有时候会问自己,我到底要写什么,为什么写这样一部作品,我是不是真的相信它,故事里的这些人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吗?当创作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你犯了错误:在你创作的作品当中,也许有些东西是不真实的,或者是无意义的,或者是从逻辑上站不住脚的。

之前这样的作品市场很多,最近随着现实主义口号的重新提起,越来越多的作品更严肃、更认真了,无论是对创作态度还是创作细节都有了更高的要求。我们年纪更轻一点,能力相比前辈老师更差一些,但是非常愿意去做这件事情,因为高标准严要求虽然难,但对我们年轻编剧是一件好事,是一个很好的提升。

前辈老师讲了一个观点,我特别赞同:现实主义与否,并不在于题材,都市轻喜剧也好,偶像剧也好,像《外交风云》这样的历史题材也好,像《庆余年》这样的古典题材也好,重点是人物逻辑是通顺的,作品反映的情感质感是真实的。既使是《亲爱的,热爱的》这样的剧,只要它的爱情的萌动是真实的,你就愿意相信它,那它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创作的初心。

可能很多年轻编剧面对“现实主义”这个词会感到困惑,我们生活阅历比较浅,该怎么找到自己创作的方向呢?我的建议是,去写你最熟悉的生活。

因为我确实深深感觉到每一代人都有不一样的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里,每个人面对的生活问题是不一样的,看到生活的面也是不一样的。像我最近几年连着生了两个娃,有时候觉得自己离创作很远,但有时候又觉得可能这两年是我离创作最近的两年。因为我前所未有地靠近生活,有了很丰富的生活经验。我确实能感觉到人性是复杂的,不是只有阳春白雪,不是只有创作本身。我每天都被阿姨是不是请假了、老公是不是帮忙分担了、怎么处理一家人的关系、要不要双十一抢购这类事情缠绕着,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生活。我从中既得到了快乐,也得到了不愉快,这恰恰是现实主义最现实的一部分。因此,像我们这样的年轻编剧,投入到火热的生活里,仔细观察生活,这就是我们的方向。

袁子弹编剧作品《欢乐颂》
还有一点特别想说的是,希望大家能给我们编剧更多的成长空间。电视剧对应的是文学体裁里的长篇小说。你要找到剧里面几十个人的生活轨迹其实是很困难的,以我们大部分编剧的生活而言,进入一个所谓的职业剧,去理解另一个行当的人的思维和他面对的问题,更是很困难的一件事,难就难在你很难进入他的生活状态,以他的思路去想问题。所以希望制片方的大佬们能给我们更多时间:一方面给我们更多的时间去生活,一方面给我们更多时间去观察。当进入一个全新的行当的时候,不要老是要求我们半年、八个月造一个稿子,而是希望能有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让我来了解这个行业真正是什么样子。

我也希望自己的每一次创作都对得起我创作的初心,也对得起合作方,对得起自己想要传达的东西。生活和思考,这两样是决定一个电视剧,或者一个写剧本的人能走多远最重要的两件事,希望大家给我们更多成长的空间,让我们不匮乏。

袁子弹编剧作品《东山学堂》

关于我剧作里呈现出的不同的价值观,其实我非常赞成马继红老师说的,首先你要对你所表现的人物和内容有真正的热爱,判断价值观的标准是:你首先就是持有这种价值观的人,而不是你伪装成另一种价值观。

对于我来说,我本来就很热爱我的国,也很热爱我的党,我想不出有哪一个政党和国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国家弄得这么好。我是80年代生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国家越来越强大。相比我的年少时期,当下社会最大的一个特点是价值观越来越多元化。大家处于生活的不同位置,工作方式不同,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但是我们的情感是共通的。比如喜怒哀乐这些东西,即使隔着漫长的岁月、几万里的距离,也是类似的,可以被理解的。从这一点来说,生活的逻辑和质感远比戏剧化的追求更重要。

其次,争议这个东西无须去回避,国家鼓励我们去思考,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在不同的生活方式中,以乐观积极的东西作为主导,会让大家更愉快。生活本来就很辛苦,苦难永远会主动跟随你,如影随形,而快乐却需要自己寻找,生活的意义也要自己去寻找。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更欣赏乐观主义的生活态度和创作态度,因为它能照亮我们的生活,给我们以慰藉。

《欢乐颂》里的生活离我非常近。五个女生除了安迪遥远一点,其他几位都能很轻易地找到原型。我自己做过小职员,剧里的一些情节都是我实际经历过的生活细节,与其说是它的争议引发了大家的兴趣,不如说是这些人物、这些故事,激起了某一个特定人群的同感。争议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帮助我们拓宽视角,看到不一样的观点。有时候你待在一个地方久了,很容易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会以自己的价值观判断这个世界,但是跳出去,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而且那个样子也不是错的,你也不是错的,世界是多元的。

如果说我写《欢乐颂》有什么体会的话,那就是我们剧中有五个女生,五个女生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和经历,却幸福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允许这么多不一样的人同时存在,他们可以交流,可以互相包容,这才是我自己创作中间最满足的一点。

袁子弹编剧作品《欢乐颂2》

刚刚提到怎么去把握一个分寸,分寸就是生活的分寸和生活的逻辑,只要它不超出生活的情理以外,只要它的人物逻辑是成立的、有详细的人物细节,都是可以的。哪怕它的态度再尖锐,只要它的态度是合理的,是根植于这个人物的周边环境的,那就很好。我非常喜欢《士兵突击》,你很难想象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许三多的存在,但是他这种浪漫主义又充满了现实主义的风采,把这个人物写得如此有血有肉,在那个环境里他的人物逻辑是完全成立的,那个剧提供了种种思考和价值观,同样引发了很大的争议。某种程度上,争议就是你思考留下的痕迹。争议后面,是不同的人生选择和人生态度。

有些题材很难啃,有些题材很容易进入。很多人觉得难啃的题材写起来很困难,实际上,容易写的题材往往也很难,因为你很难写出自己的特色。怎么去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生活和独特的点?这是特别重要的。相比起来,害怕去面对争议、引不出争议,或者缺乏更深度的思考,这个才是我们创作时更应该担心的问题。我父亲也是编剧,他曾经跟我说过,你的生活是你创作的起点,你的眼界是你创作的终点,所以一端是生活的实际体验,一端是你自己的内心思考。而争议,就是对生活与思考最好的表达。

袁子弹

编剧、作家,生于湖南邵阳,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首届“初心榜”中国十大青年电视剧编剧获奖者之一,代表作品有电视剧《郁达夫》《国歌》《杀熟》《欢乐颂》《欢乐颂2》,舞台剧《洪战辉》《天下第一公司》等。

全心投入编剧工作十几年,她在写作时坚持人物台词必须“自证”,认为编剧要多了解世界,尝试用不同的立场看问题。

 

责编 | Nel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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