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玛丽一世来说,宗教改革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事情,是她所经受的一切苦难的根源,她要用余生的全部力量将其连根拔起。 玛丽一世在母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影响下,从小就是无比虔诚的天主教徒,在凯瑟琳被打入“冷宫”凄惨地死去死后,她将母亲的悲惨结局归结为邪教妖女安妮·博林的作恶。安妮·博林作为后妈,当年对待玛丽也十分刻薄。例如在玛丽被疾病折磨时,禁止医生给她医治,害得玛丽差点死掉,并导致她此后身体一直不好,甚至有早衰的迹象。 玛丽一世对安妮·博林的刻骨仇恨,延申到其安妮的女儿伊丽莎白,并由此扩大到所有新教徒。 玛丽一世的核心政治班底都是天主教保守派,他们在克伦威尔掌权时代备受打压,拥戴玛丽上台,最大的念头就是为了向新教徒“讨还血债”。 这帮人的心态,基本相当于是还乡团的胡汉三,满脑子就是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玛丽自己正是这种心态的典型代表。她一上台,立即宣布恢复天主教为英国国教,由于她当时立足未稳,因此宣称她不会强迫任何人跟随她的信仰。 但是,王室的弥撒活动仍然激起新教群众的反弹。8月13日,王室牧师在圣保罗大教堂布道时,被下面的教徒的怒吼声打断,他们喊道:“他是教皇的人,把他拉下来!”有人对他扔去一把匕首,险些使他丧命。 1553年9月底,一批宗教改革人士被捕了,还有许多人闻风纷纷逃往国外。接下来玛丽进行了一系列天主教复辟活动。 亨利八世和爱德华六世期间查封的修道院,其土地大部分已经拍卖转手落到私人手里,如何对这些土地进行处理?如果宣布收回这些土地,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么不用想,玛丽政府很快就会被捍卫土地产权的愤怒人群撕碎。因此,只能对此妥协。 但是,不收回土地,天主教保守派就没有其政治权力的经济基础,或者更直白地说,天主教保守派没有收买为其卖命的死士的财源。这也是将来伊丽莎白上台时权力交接平缓,没有发生暴乱的重要原因。 在天主教徒看来,曾经被异端蛊惑的英国终于迷途知返,又回到罗马教廷领导的天主教大家庭。但是,其中很多人实际上都是迫于形势而改宗,其实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玛丽政府随后对国会进行了改选,但是人心隔肚皮,怎么能分辨出谁是真心投靠,谁是虚情假意?也不可能把原先所有声称信仰新教的人全部除去,那样立刻就会激起强烈反弹,因此新教改革派的残留成员能够以国会为阵地坚持斗争,至少能够对玛丽政府的一些复辟政策进行掣肘。 但是,她不能直接对妹妹下手。玛丽是依据亨利八世的第三继承法上台的,根据这部法案,伊丽莎白是玛丽之后的第一王位继承人,如果伊丽莎白没有犯下任何罪行的情况下就被处死,玛丽就会被全英国人嫌恶,王位也就坐到头了。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玛丽始终认为,自己是母亲是正牌的公主,而伊丽莎白的母亲是低贱的平民,她潜意识中认为自己的母亲处处比伊丽莎白的母亲强,当年父亲亨利八世只是鬼迷心窍才抛弃了自己的母亲。 玛丽不由自主地生出与妹妹攀比的念头,一定要让伊丽莎白跪在自己面前低头认输。因此,玛丽一世上台后,总是把伊丽莎白带在身边,并想办法挑她的毛病,要把她尽情折辱一番再关进大牢,替母亲当年受到的种种委屈出一口恶气! 表面看来,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斗争,女王玛丽一世处于明显的上风,而伊丽莎白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但是玛丽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这是因为,在险恶环境成长起来的伊丽莎白磨练出一身生存技能。 伊丽莎白三岁不到之时,母亲被父亲砍头,在死后也不得安宁,被人污蔑为恶灵附身的女巫、人尽可夫的荡妇;自己被作为私生女,背负母亲的种种骂名,在歧视和白眼中长大,从小就养成了不苟言笑、冷漠如冰的性格,并且善于察言观色,冷静应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自从西摩事件之后,她更是谨言慎行。因此玛丽虽然千方百计地挑她的毛病,却一点把柄都抓不到。唯有文章可做的就是她的信仰问题。 玛丽还没有派人逼迫,伊丽莎白主动宣布,她已经幡然悔悟,改信天主教。这样,玛丽就没有借口加害于她,相反,为了不让其他改宗的人寒心,玛丽还得大肆褒奖伊丽莎白,并赏赐她大量珠宝,以示奖励。 玛丽邀请伊丽莎白一起前往天主教堂做弥撒,伊丽莎白表现得一点也不虔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玛丽也明白妹妹在和自己虚与委蛇,但又抓不住把柄。女王管天管地,也不能管人家心里想什么吧?玛丽跟她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一样,古板严肃,心思单纯,对于伊丽莎白花样百出的鬼主意防不胜防。 伊丽莎白在她面前表现得极为恭顺,玛丽用言语设陷阱让伊丽莎白跳完全是徒劳,被狡猾的妹妹一眼看穿,人家根本不上当,搞不好还要把自己绕进去。玛丽脑子虽然不笨,但是论口才差伊丽莎白十条街,心中气得要死也无法发作,简直要憋出内伤。 伊丽莎白一方面继承了她母亲安妮·博林的才思敏捷、伶牙俐齿的天赋,另一方面她从小受到严格的修辞学与演说术的训练,教师包括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人文主义者罗杰·阿斯坎,天赋再加上后天训练把她打造成了一名超级演说家。 法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死敌,更是几百年来英国的宿敌,一个谚语说,“除非埃塞尔比亚人的肤色变成了白色,法国人才会喜欢英国人。”插手英国的王位继承,符合法国人一贯以来给人的印象,因此这句话成功激起了玛丽心中的忌惮。 但是,伊丽莎白和法国大使之间是否真的发生过上述对话?后人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在雷纳的不断教唆下,玛丽越来越对与伊丽莎白斗法这件事失去了耐心,打算直接下手除掉她,以免夜长梦多。 国会却不给女王这个面子,因为伊丽莎白无论从相貌还是脾气,都和年轻时的亨利八世很像,甚至比玛丽自己更像亨利八世,如果伊丽莎白是杂种,那玛丽算啥? 即使是天主教一方不是那么极端的人,也觉得玛丽有点气急败坏睁眼说瞎话了。而那些被迫改宗的改革派议员更是要尽力保住伊丽莎白的命,因为这是他们的希望所在。 围绕着伊丽莎白的继承权问题,威斯特敏斯特宫里一时间唇枪舌剑,剑拔弩张。 伊丽莎白为了减轻玛丽一世对自己的猜忌,在离开时还耍了一个小计谋:在启程10英里后,她故意派人到宫廷中找玛丽要轿舆,顺便讨要一身斗篷式长袍和神父举行弥撒时穿的无袖长袍。伊丽莎白看似无意的举动,却在有意向众人表明自己还是心向天主教的,使得玛丽无法利用信仰问题对伊丽莎白下手。 玛丽一世散布关于伊丽莎白身世的流言未果,伊丽莎白离开王宫后,关于玛丽一世的流言开始疯狂传播。 “所有神父和主教都应当被绞死。” 与此同时,伦敦市面上流传一些反对教皇统治权的小册子,街头巷尾到处都在散布关于玛丽是西班牙人的傀儡的流言。玛丽政府收到各地上报的关于反对天主教反对西班牙人统治的骚乱报告。 在圣诞节前夕,在康瓦尔郡,一个名叫桑普森·杰克曼的人在教堂里说:“外国人(指西班牙人)就要来统治我们,他们已经有人出现在普利茅斯。”他的一个同伴说,“我们不应当由妇女拿起武器去战斗。”杰克曼还说,“如果妇女去战斗,第一个拿起武器的应当是伊丽莎白。” 但是,玛丽政府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实锤,证明伊丽莎白在搞什么阴谋。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伊丽莎白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早知道,听雷纳的话把她关到伦敦塔里就好了。玛丽甚至为此心情抑郁病倒了。 (未完待续) 本文属于英国史系列第二卷《都铎玫瑰:阴谋、艳情与鲜血浇灌的奇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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