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你的过往活下去，不要忘却，只须原谅

youxianlaozhe 2020-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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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12

约翰·欧文

今天我们来聊约翰·欧文。

1942年出生在新罕布什尔州的欧文，作品译为超过35种文字的欧文，幽默的欧文，纯真的欧文，传统的欧文，激进的欧文，超然的欧文，刻薄的欧文，调侃痛苦的欧文，一往情深的欧文，情感弹性和叙事跨度很大的欧文，把人性的复杂褶皱翻给你看的欧文，用所谓的怪异去颠覆所有被常规限制了想象力的脑子的欧文，对所有“主义”都满怀警惕的欧文，总在描写残缺家庭凝视亲情黑洞的欧文，以及，在很多榜单和作家书单上的欧文。

冯内古特

冯内古特说他：“美国最重要的幽默作家。”（当然，作为师徒，他们有很大的商业互吹嫌疑。）

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在很多场合不遗余力地cue他：欧文是大胆无视了所谓“当代文学”价值观的人。有时，他甚至固执地扫荡了那些关于文学的固有观念。（作为迷弟，他还专程去采访偶像，和偶像一起长跑。）

张大春

张大春说：一旦和纯粹而沉重的康拉德、浓烈而幽微的福克纳、锐利而絮叨的贝娄或佻达而炫奇的罗斯相较起来，欧文的小说总能在更多浪漫传奇式的悬疑和惊奇的交织之下，让读者往复穿梭于倍胜于这些大师们所点染或镂刻的现实。

角田光代

就连角田光代的上海国际文学周主论坛演讲稿中，我们也惊讶地发现约翰·欧文的名字赫然在列，是她衷心喜爱的作家之一。

媒体对他也爱如潮水。

至今尚在人世的作家中，几乎没有一个比得上欧文。

——《华盛顿邮报》

欧文被广大读者钟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欧文笔下的世界，就是每个人眼中的世界。

——《时代周刊》

他的作品有着鲜明的个体特色，他是当代的狄更斯。

——《现代杂志》

除了收割作家迷弟迷妹，他也收割奖项，从文坛到影坛。

1980年，欧文以《盖普眼中的世界》获美国国家图书奖；2000年，以《苹果酒屋的规则》获第72届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而奥斯卡领奖全过程，从红毯到晚宴，还被他虚实参半、妙趣横生地写到了半自传性大长篇（可能是他迄今最长的小说）《直到找到你》中。在以冷幽默口吻细致描写了颁奖现场情况后，欧文以高纯度欧文式风格提出了人生处境的千古之尬：如何一手拿着小金人一边尿尿？真是无处安放的荣誉。

关于这本书，我们后面再聊。

欧文会写，故事讲得精彩巧妙，充满力量感。有些小说家的叙事是沼泽，令读者缓慢陷入，而欧文的叙事则是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从第一个字开始，就不由分说把你一把拽入他的世界。他不炫技，不故作高深，只是踏实说书。作为狄更斯崇拜者，更被誉为“当代狄更斯”的他说：“我是恐龙……我不是二十世纪小说家，我不是现代派，当然更不是后现代派。我沿袭的是十九世纪的小说形式……我是个老派的说故事的人。既不是分析家，也不是知识分子。”作为肤浅的读者，我曾为助眠选择了他（因为厚……欧文老师对不起），结果一口气读到失眠，停都停不下来。他最著名作品们的第一句：

1942年，盖普的母亲珍妮·菲尔兹因为在电影院弄伤一名男子被捕。

——《盖普眼中的世界》

露丝·科尔四岁的时候，有天晚上，正在双层床下铺睡觉的她突然被做爱的声音惊醒，声音来自她父母的卧室。

——《独居的一年》

在缅因州的圣克劳兹孤儿院里，有一所附属医院，里面有两名护士专门负责为男孩部的新生儿取名，并查看他们小鸡鸡割包皮后的愈合情况。

——《苹果酒屋的规则》

但欧文的魅力并非吹嘘而得。他有好看的故事，还有值得爱的人物。他们充满行为与道德瑕疵，却都拥有饱满灵魂和强健人格（以及体格……）；他们阴差阳错地被掷于这个荒谬的世界、荒诞的人生，常常无所适从、格格不入，却始终天真，始终愤怒，也始终温柔。欧文对世界、对社会、对人都充满怜悯。在回应狄更斯、君特·格拉斯、冯内古特对自己的影响时，欧文说：“吸引我的，是令他们愤怒、热情洋溢、愤慨、赞赏的事物，是令他们对人寄予同情的事物，还有令他们对人感到憎恶的事物……他们都为那些被社会（或被彼此）戕害的人感到不安，他们从中感受到了喜剧性，也感受到了悲剧性。”欧文还曾说，写长篇小说，就是一个寻找受害人的过程。

而这一次，他选择并找到了自己。选择用叙事的方式，去填补对父亲缺席、人生缺损的耿耿于怀。一向对外宣称童年生活幸福的他似乎借小说这种“真实的谎言”，正视了父亲的“不在”是他人生中好不了的伤口这一事实。

文景最近出品的《直到找到你》是约翰·欧文的半自传性长篇。

作品沿袭了欧文小说一贯的奇妙人设，主人公杰克·伯恩斯的母亲是个刺青师，父亲是个浪迹天涯的管风琴师，而主人公自己则成长为在好莱坞占有一席之地的名演员。举家人设充满浪漫而传奇的气息，但欧文就是要用这种表面的“稀有”与“怪异”去承载人与人性的常情。

小杰克四岁时跟着母亲在波罗的海诸国流浪了一圈，掉冰洞、学刺青、目睹母亲的奇怪行为，被寄放在妓女家里……只因母亲要带着他找到弃他们而去的杰克父亲。在母亲的描述和杰克尚不健全的线性记忆里，他们追着父亲的脚步一程一程地跑，却总是晚到一步。最终寻夫寻父未果，他们回到加拿大，小杰克被送进一所限时招收男生的女校，开始了自己被女生包围的波澜壮阔的成长历程。父亲的缺席虽被淡忘，却始终缠绕着他。漂亮的小男生终于长成光芒四射的好莱坞明星，然而就在他名利双收时，却被告知幼年的人生故事另有截然不同的版本，他的记忆被虚构，经历被欺瞒了……为找到父亲、找到自己，找回童年和人生的真相，他再次踏上北欧大陆，开启延宕多年的追寻之旅。

小说起初以第一人称写就，结果太像自传，于是出版前10个月大幅改为第三人称。来自离异单亲家庭的欧文因母亲对父亲的避而不谈，一生未见生父，对父亲的渴望与想象构成了他写作的巨大动力之一。正如《直到找到你》中杰克·伯恩斯初入戏剧之门时，戏剧老师问他：“（你的表演想）只打动一个人的心，那会是谁呢？”“我爸爸！”从那一刻起，小杰克懂得了表演的真谛，征服了舞台。而所有读者都会关心，这样心碎的渴望，最后是否会导向团圆的结局？“直到找到你”究竟会成为一个结果，还是一种愿景？

这也可看作一部关于原生家庭带来的欺骗与伤害的小说，而《卡尔加里先驱报》曾说：欧文最擅长的，依然是描摹家庭成员间的复杂关系。这些关系让人同情，也让人愤怒……读者分外能与这些人物产生一种共鸣，而这种共鸣，在大多数小说中，是罕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