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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经回纬 巧夺天工——追溯中国传统缂丝工艺之美

 吴奇郭粤吴宏伟 2020-01-15

神州网  作者:何竹青  日期: 2018-04-25 

通经回纬 巧夺天工

——追溯中国传统缂丝工艺之美

本刊记者 何竹青

中国自古是丝绸大国,遥望千年前的“丝绸之路”,在漫天风沙和清脆驼铃声中,中国的丝绸输入西方,享誉世界。在中国传统丝织工艺中,缂丝是一颗璀璨的明珠,是中国丝绸艺术品中的精华。如同音乐家手中的指挥棒、画家笔下的画笔,五彩的丝线便是织造技艺者眼中最具魅力的存在。穿梭回绕中,一幅幅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诞生于世。

通经断纬,雕镂之象

“缂丝”又名“刻丝”,但这并不意味着用刀来雕刻,而是与织物呈现的特有的雕琢镂刻效果有关。织物上花纹与素地、色与色之间呈现的断痕,如同小刀划过一般,极富立体感。缂丝作品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它的密码便藏在独特的织造技艺中。

缂丝是古老的手工艺术,其织造工具采用古老的平纹木机。先在织机上安装好经线,经线下衬画稿或书稿,图案透过经线清晰可见,织工用毛笔将画样的彩色图案描绘在经丝面上,然后用长约十厘米、装有各色丝线的舟形小梭和竹制拨子,依照花纹图案来回穿梭织纬,然后用拨子把纬线排紧。织造一幅作品,往往需要数以万计的梭子,花时之长,功夫之深,织造之精,可想而知。

纵向的经线穿通织物的整个幅面,横向的纬丝仅根据图案花纹跟经丝交织,不贯通全幅。织造过程中,经线不会被截断,而纬线会被截断。“通经断纬”造就缂丝的优美和雅致。缂丝织物结遵循“细经粗纬”、“白经彩纬”、“直经曲纬”等原则,以较细的生蚕丝为经线,使缂丝成品显出挺括质感,而柔软的彩色熟蚕丝为纬线,表现丰富的图案色彩。

缂丝的工艺流程一般有落经线、牵经线、套筘、弯结、嵌后轴经、拖经面、嵌前轴经、捎经面、挑交、打翻头、箸踏脚棒、扪经面、画样、配色线、摇线、修毛头等16道工序。而缂丝织造技法有结、掼、勾、戗、绕、盘梭、子母经、押样梭、押帘梭、芦菲片、笃门闩、削梭、木梳戗、包心戗、凤尾戗等,技法众多。但无论做哪种缂丝品,结、掼、勾、戗这四个基本技法是绝对不可少的。传统缂丝可细分“本缂丝”“明缂丝”“絽缂丝”和“引箔缂丝”四大类。当今研发的缂丝品有“紫峰缂丝”“雕镂缂丝”和“丝绒缂丝”。

缂丝代表着中国丝绸工艺的巅峰技艺,与其他丝绸工艺品相比,缂丝具备工艺和艺术的双重价值。因为缂丝常用来缂织书画,无论平涂色块的平缂,还是有构图造型的构缂、齐缂,都非常富有立体感,加上题材广泛,人们喜闻乐见,可以和名家书画分庭抗礼。缂丝实用性也非常强,可以用来制作成服饰、手卷等制品。缂丝的强度也远远高于任何的丝绸类工艺品,历代存留至今的丝绸艺术品,属缂丝保存得最为完好,被誉为“千年不坏艺术织品”。

一寸缂丝一寸金

缂丝起源大约在公元7世纪,源于古埃及和西亚地区的“缂毛”工艺,自汉至隋唐传至中原内陆,逐渐发展为丝织品“缂丝”。从实物上看,缂丝早在汉魏时期就存在了。

唐朝时期,缂丝工艺不断发展和完善。当时的制作多为丝带等实用品。缂织技法一般以平缂为主,花地之间的交接处尚有明显的缝隙即“水路”。此外,也有掼、构和搭梭等缂织法。而缂丝纹样题材一般是以简单的几何形花纹为主,色彩主要是平涂的块面,没有用色匹配,色彩的层次不够丰富,但有的已使用金线作地纹,增强了装饰效果。缂丝工艺也随着遣唐使和各国的留学人士传到了世界各地,日本曾将缂丝作为最为贵重的面料来制作腰带、和服和袈裟等。

宋代是缂丝发展的鼎盛时期,技艺有了极大发展。北宋缂丝相较于唐朝,花纹更为精细富丽,纹样结构既对称又富于变化,并创造了“结”的技法。此时缂丝多用作书画包首或经卷封面。在北宋末年,缂丝从民间工艺品的身份走进了艺术殿堂,从单纯实用的装饰领域,转向欣赏性的艺术品的制作,缂织山水、花鸟、人物等,并达到了相当的水平。借助彩色丝线的表现力,往往“夺丹青之妙,分翰墨之长”,缂丝画以一种全新的表现形式突破中国画的边界,从一种民间工艺品,变成为一种全新的画种“缂丝画”。从北宋开始,缂丝画被收入皇家书画著录,自此以后,缂丝从一种普通的丝织品变成皇家御用织物。

北宋与南宋更替之时,随着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的转移,缂丝开始在松江、苏州一带流行并得到发展,有“北有定州,南有松江”之称。南宋缂丝作品大多临摹名家书画,缂丝画达到巅峰。缂丝技艺也在各地的能工巧匠的攀比创新中灵活运用掼、构、结、搭棱、子母经、长短戗、包心戗和参和戗等多种技法,纬丝色彩不断增加,纬丝的松紧处理灵活。缂丝作品制作精良,古朴典雅,艳中带秀,此时已被誉为“织中之圣”。

受到尚金习俗的影响,元代缂丝中开始大量地参织金线,并大量用于寺庙用品和官员的官服上。风格简练豪放,一反南宋细腻柔美之风。明代前期缂丝技艺一度衰落,至明成化年才再趋繁盛。缂丝织造技艺更为精湛,艺术风格深受江南文人绘画的影响,多摹缂当时名家的画稿,还开创缂织人物的先举。

从明万历年间到了清朝的康乾时期,江南的丝织业始终被皇权牢牢控制着,缂丝成为了皇权的象征,装饰趣味更加浓厚。明清的龙袍衮服、宫闱之内的日用品、官员等级象征的标志官补,无不是缂丝中的上品佳作。清朝缂丝技艺出现了双面缂、毛缂丝,并创造了缂、绣、绘三者结合的“缂绣混合法”,艺术品别具一格,创作出一批精巧工细的作品。清朝还采用诗文通篇缂于幅面,文字书法缂织精细,显示出名工巧匠的高超技艺。

缂丝作品犹如古代高奢定制,织造工艺繁复,过程耗费工时极长,价格贵比黄金,使用者身份非富即贵,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赞誉。就织造条件来说,蚕丝含有大量蛋白质,植物颜料也是有机的,强光照射下会造成织物老化和颜色褪变,而光线太暗又给选色带来困难。因此,缂丝织造的环境要求十分严苛,光线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过于干燥或潮湿的环境都不适宜,也怕霉菌、细菌、虫蛀等,可以说十分“娇气”。

缂丝工艺的繁复,在原料的选择上也需精益求精。如从蚕种开始,就要选择上好的品种,以保证吐丝的均匀度和含胶度。缂丝织物多用植物染料。从种草,到田间管理,再到收割和制成染料,是件劳时费心的事情。古代植物染料提取和保存不易,为了保证颜色纯正,有些植物染料是现采现用。为了得到某些特定的颜色,也只能等待一季或者更久。

缂丝作品的创作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有时为完成一件作品,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经年累月中往往倾注织者的大量心血。而更为重要的是,缂织并非人人可为,织造者不仅要懂织造工艺,更重要的是要有很强的绘画功底和丰厚的艺术底蕴,而这些都需要从幼年开始进行耳濡目染的熏陶和培养。

丝线“雕刻”的巅峰之作

缂丝在宋代臻于完善,并达到古代缂丝艺术发展的高峰。宋朝留下了大量传世缂丝织物,作品构图严谨、色泽和谐,人物花鸟生动活泼,工丽巧绝,具有自成风韵的独特艺术风格。缂丝名家辈出,尤以南宋缂丝名家朱克柔技法最佳。当时缂丝生产中心有“北有定州,南有松江”,而朱克柔是松江的杰出代表。

朱克柔心灵手巧,化十指牵引五彩丝线,织成水墨画作,运丝如运笔,将缂丝工艺中的自由创作空间发挥到淋漓尽致。她将“长短戗”发挥到极致,形成著名的“朱缂法”。以她为代表的缂丝名家,在创新比拼中灵活运用长短戗,以长短不同且色纱不同的丝线相互穿插缂织,没有程式,顺应笔势曲转渐变,不断变换纬丝色彩,疏密处理上更为灵活。

朱克柔缂丝作品题材广泛,有人物、树石、花鸟等,风格清淡古雅,晕色巧妙,形象生动,为一时之绝技。除了取材花草等图案,也仿缂名人书画,且质优品高。当时文人显达们争相购买其作品,收藏家都将其视为名画。甚至连宋朝皇帝也派宦官到江南去搜刮。宋徽宗还亲笔在一幅《碧桃蝶雀图》上题诗:“雀踏花枝出素纨,曾闻人说刻(缂)丝难。更知应是宣和物,莫作寻常黹绣看。”

朱克柔的《莲塘乳鸭图》《牡丹》《山茶蛱蝶图》《桃花画眉》《鹡鸰红蓼》等作品流传至今,生意浑成,栩栩如生,可谓巧夺天工。而《莲塘乳鸭图》更是缂丝技艺的巅峰之作,画面生动活泼,色彩富有变化。红叶白鹭,绿萍翠鸟,蜻蜓草虫,一池春水中,朵朵荷花绽放,双鸭浮游,尾有乳鸭相随,白鹭鸟神情精灵剔透。坡岸青石,质感凝重,周围有白蕖、慈菇、萱草等花草环绕,色彩雅丽,线条精谨,具有春夏池塘的自然生趣。青色湖石上缂制隶书小款“江东朱刚制,莲塘乳鸭图”,画面左下角有“克柔”朱红印一方。此件缂丝幅式很大,它长107.5厘米,宽108.8厘米,色彩丰富,组织紧密织细,丝缕匀称,层次分明,制作工巧。这幅巨大的缂丝画最难得之处在于缂织画作由下而上,经年累月,细致入微,一次织就,不能反复,难度更高于画作。可见朱克柔心有画意,极尽能巧,才能完成此件巨作。

一经一纬,梭织刻镂,光阴流转中可能倾尽织造者一生的专注和热情。一幅幅巧夺天工的缂丝作品,显现古人的高超技艺,更让我们感受到一颗颗清澈明净的匠心。古老的技艺未曾消逝,在漫长的历史中得以传承和创新,在当代焕发着新的光彩与活力,而匠心之悦也始终回响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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