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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摄 陈晞容 如果说起欧陆的音乐之都，人们会提到维也纳、巴黎、柏林、米兰等。再提到与音乐密切关联的地方，可能有巴赫的埃森纳赫、莫扎特的萨尔茨堡、瓦格纳的拜罗伊特、贝多芬的波恩、布鲁克纳的林茨这些能与知名作曲家的生平紧紧缠绕的市镇。但是在此外的广袤土地上，那许许多多不起眼的位置，却也并非音乐的沙漠，甚至有着丰厚的音乐滋养。 笔者曾经旅居德国中北部数年。闲下来的时间会四处跑动，往南到慕尼黑，然后瑞士、意大利等国，西到科隆，然后荷兰、法国等国，东到莱比锡、德累斯顿、柏林，北边也有汉堡。唯独自己所在的小城，只作为一个甚少有旅客驻足的名字，点缀在南北向的“浪漫之路”（Märchenstraße）上——便是“教授满街走”的大学城哥廷根。实际上，在哥廷根所能收获的音乐足迹，远远超过外人的想象。当然，只有真正探幽识微的哥城本地居民，才会关注与在意更隐秘地藏在历史角落的点点滴滴。 帝师匡茨 哥城亦有属于自己的土生土长的作曲家：腓特烈大帝的帝师匡茨（Johann Joachim Quantz）。他的身影出现在门采尔画作《无忧宫的长笛演奏会》最右边，而他的生命起点则在隶属于哥廷根的谢登（Scheden）。如今这里每年都会举办纪念他的活动，平时也经常有与他相关的展览，以及专注于其作品的音乐会。 门家有女初长成 狄利克雷与瑞贝卡之墓 其实这一条线索来自数学家朋友的贡献——自高斯以来，哥城最不缺的便是数学家与关于数学家的八卦。朋友提到狄利克雷的妻子瑞贝卡·门德尔松（Rebecka Mendelssohn），顺着一查，很快便知，这位瑞贝卡正是作曲家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家的小妹妹。 瑞贝卡和哥哥及姐姐范妮一样，在艺术上天分很高，只是未能获得兄姊那样耀眼的名声。还在娘家时，就与当时的文艺名流有许多接触。后经亚历山大·洪堡（也是哥城校友，柏林大学创建者）亲自做媒，与狄利克雷结成一对璧人。如今他们长眠在中心校区附近的巴多罗缪公墓，途径哥城的人，在老城北面的学院区域和七君子广场游览后，就能散步到数百米外的圣巴多罗缪公墓探望这对伉俪。 勃拉姆斯的另一段情 约阿希姆故居原址上重建的房子 而在离公墓不远的尼克劳斯贝格路（Nikolausberger Weg），发生了或许算得上哥城数世纪来最具重量级的八卦事件：勃拉姆斯在这里遇到了未婚妻。 事实上，那座标为21号的小屋是勃拉姆斯好友、小提琴家约阿希姆（Joseph Joachim）的家。初出茅庐的勃拉姆斯，由约阿希姆牵线，结识了生命中的贵人：罗伯特和克拉拉·舒曼夫妇。 客居期间，勃拉姆斯认识了一位女歌唱家阿嘉德（Agathe），她是医学院教授冯·西伯尔特（von Siebold）家的千金，哥廷根大学国际学生部门前的那条路即以其父命名。勃拉姆斯与阿嘉德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惜看似般配的金童玉女终究未能修成正果。 数十年前，老旧的小屋生了蚁患，已被拆除。但不妨听着“阿嘉德六重奏”（《G大调弦乐六重奏》，Op.36），带着这份隐秘而美妙的心绪，在绿树成荫的尼克劳斯贝格路上漫步。 亨德尔音乐节 德国的大小城市，大多有举办音乐节的传统。哥城的亨德尔音乐节，虽不属世界知名行列，却是创办较早、且有一定影响力的一个。 该音乐节由艺术史家哈根（Oskar Hagen）创办于1919年，1920年进行首次演出，马上就满百年了，据说是世界上最早的早期音乐节。奉亨德尔之名，演出曲目也主要是亨德尔的剧作。弗里茨·莱曼、嘉德纳等指挥家都做过它的艺术指导。 2020年，音乐节将主要上演歌剧《罗德琳达》，还有《尤里乌斯·凯撒》《奥托内》《阿里奥丹特》《希皮奥内》等。哥城离亨德尔的故乡哈勒（Halle）也很近，去东部的莱比锡、德累斯顿都要途经此地。热爱亨德尔的乐迷，或许可以趁着音乐节期间做一番规划。 交响乐团 市政厅外景 哥城的日常音乐活动，多被自娱自乐的业余合唱团和“草台班子”占据，但也拥有一家正儿八经的交响乐团。 以欧罗巴之古老来计数，18世纪才因大学之故而声名鹊起的哥城是年轻的。哥廷根交响乐团（Göttinger Symphonie Orchester）成立于1862年，如今已逾150年。市政厅曾挂起大条幅：“我们比柏林爱乐乐团还悠久！” 挑剔的乐迷对该团不能寄予太多期待，只能“听个响儿”，还须习惯“柴六”第三乐章后雷鸣般的掌声等等。幸运的是，偶尔也会有F.P.齐默尔曼、阿格里奇、布赫宾德、阿什肯纳齐等杰出演奏家来与乐团协奏。这对于乐团来说，大概算是成本较低、收效较快的一种提升办法。 并且，这些偏重于本地的小团、小剧院，自知演“大俗”拼不过一线强团，往往另辟蹊径，挖掘旁人不太注意的冷门曲目，或接受/邀约一些当代作曲家的作品。其初衷肯定有功利的考虑，但塑造的生态却着实有益。想必听众在这样的影响下，会变得更加开放和博爱吧。 所以，若遇到新颖又合适的曲目，GSO也能成为一个好团。 教堂音乐会 圣雅各比教堂内景 而全城存在感最强的音乐事件，可能要数各个教堂的音乐会，尤其是老城中心那座圣雅各比教堂的管风琴音乐会。 哥城处在新教路德宗的势力范围之下，路德宗堂口最多、位置最好，圣雅各比教堂是其中的代表。管风琴音乐会于每周五下午举办，邀请本地及附近城市的管风琴师献演，包括从巴洛克的巴赫、泰勒曼到近代的瓦格纳、雷格尔等各个时期作曲家的键盘作品或其他作品的键盘改编。 音乐会不设门票，结束后可自由布施，丰俭由人。场务人员告知：“不为教堂，是为音乐。” 新巴赫集 原以为，在圣雅各比听听巴赫，就是在哥城与巴赫结缘的极致了。未曾料到，哥城还在当代的巴赫研究中扮演过极其重要的角色。 目前，巴赫作品通常采用BWV编号，即Bach-Werke-Verzeichnis。但这并非巴赫作品的惟一编号方式。上世纪50年代，“二战”后百废待兴的时节，巴赫去世200年之际，音乐学家们意识到巴赫的海量遗产仍有诸多不明之处，有必要进行彻底的整理。 在一众专家的倡议、主导下，莱比锡的巴赫档案馆（Bach-Archiv）和哥城的巴赫研究院（Johann-Sebastian-Bach-Institut）通力协作，耗时半个世纪，终于做出了一份“新巴赫集”（Neue Bach-Ausgabe，简称NBA）。2007年，这项成果由骑熊士出版社出版。 在圆满地完成使命后，巴赫研究院悄然停止了运行，甚至没能留下驻地的信息。但哥城的空气里，仿佛处处都有了巴赫的气息。 这就是一座音乐上最最平凡的德国小城，与音乐所拥有的点滴缘分。它很不起眼，却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爱。如果恰好从这里经过，请给它一眼回望，它定然不辜负期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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