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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载笔谈】在古城的闲暇时光……

 祥雲山人杨克昌 2020-01-20

作者简介

张藜,绿地集团万载古城公司总经理,被文艺耽误了的女开发商,业余时间经营着自己的小公众号“还好有空”,近300篇原创文章,大部分都关于万载,关于古城。

在屋里躲雨,在书里躲时光

古城里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isha的公益图书馆。

它的前身是黄氏家族的“顷波家塾”,和宋缉轩共一堵后墙,面积只有230多平米,且不甚规则,像一个钝角多边形,被人零零碎碎折了一些角出来,变成“宋缉轩祠”浮游天地间的一条浪花尾巴。

顷波,“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当年它的主人取顷波二字时,心里会不会就念叨着李煜的这句词?任外面风狂雨骤,守着这小小一隅,心中也有自由,如在万顷波上——这世间有哪个人不崇尚自由呢,身体的,灵魂的。

公益图书馆沿用了这个名字,仿佛连它承载的旧时光一并沿用了下来。

房子的砖墙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烟花色的砖墙缝隙里由下而上,将砖墙一块块覆盖,就像流光覆盖住韶光,光阴摧毁了容颜,渐渐湮灭。

左侧矮矮的屋檐下种着红色的三角梅,热烈又密匝,使图书馆看起来古旧却不颓败,当上午的阳光一枝枝藤蔓挪过去,从白色砖头砌成的花窗影影绰绰投入室内,时光忽然一下变得很老,很慢。


馆内一墙墙都是书,竹子做的灯染了些米黄色照在书本上,后院天井的两棵芭蕉卷了些风,轻轻的弹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子。

“我将怎样离开这个世界?”“我这一生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在这样一个巴掌大的空间里,没有蔚蓝的天色,也没有万顷波浪,蛰伏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愿意理睬,将生命压缩成一个小到极致的圈,除了自己,谁也容不下。想着这些问题,直到暮色苍茫。

这种状态不是无人可陪伴的孤独,而是一种从内心流淌出来的安静,是时间老得仿佛不能动了后一种身和心的极致安静,徜徉其间能听见冥冥中有一只手,拨动着生命的时针,嘀嗒,嘀嗒。

进入图书馆前裹着的那层茧,悄然脱落,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只翕动着翅膀的蝴蝶,翩翩然,翩翩然。

但这并不是顷波图书馆的全部,仅仅是属于我的微不足道的部分。


isha在改造这间图书馆前,和我曾经有过一席长谈,她说她一直有个愿望:想做一个公益图书馆,让每一个喜欢读书的人有一个去处,有一个交流和分享的平台。带点文艺,带点小确幸,是每个人心中自由的书房。

设计师苏老师是我的好友,听我说了这个图书馆的构想后,从她每天加班到夜里两三点的工作常态里,抽出宝贵的部分,第一时间做了图书馆的改造设计,并且分文不取,甚至连过来万载看现场都是自费。

图书馆的书或isha自己购买,或别人捐赠,捐赠基本大部分来自她农业公司的朋友,一个霸气的狮子座的80后。

我送了两棵芭蕉。

后来图书馆的风味变得如此安静,可能就是送坏了这两棵芭蕉——是谁多事种芭蕉,风也萧萧,雨也潇潇。

不过也好,有些人儿,大抵是不愿意进来了。


碰上下雨天,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坐在不同的角落,有人看村上春树,有人翻着毛姆——你在这里,看上去在这里,然而又可能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没准是你的影子,真实的你说不定在别的什么地方,或者消失在遥远的往昔也未可知。于是,每个人和手中的书本凝成一个缩影,挂在岁月的墙上。

仿佛在躲雨,也仿佛在躲时光。


万载古城:两个猛人,一个皇帝



中国帝制史上422个皇帝,对祠堂文化普及产生重大作用的,却只有一个,一个创造了打屁股吉尼斯纪录的奇人。

那是1524年,一个心眼多得像筛子的少年,搞了一场打屁股的活动,打了140多个人,打死了16个,这样的记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嗜好打臣子屁股这个家族基因,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这场打屁股搞事情的活动放在台面上的原因,却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老爹争一个名分:我爹就是我爹,伯父不是我爹!

这个少年便是嘉靖,当时只有18岁,争来自己亲爹的12年后,在他30岁那一年,也就是1536年,下诏准许民间可以联宗立庙——我争来我爹就是我爹,他可以配享天子之庙的香火,庶民们的爹爹们,也各自在自家祠堂里也沾沾光吧。

于是,忽如一夜工头来,千座万座祠堂开,涌现出来的数目之多,和这个皇帝身上的筛子眼有得一拼。因此祠堂能够像九年制义务制教育一样在民间得以普及,还真应该感谢一下这个创造了打屁股吉尼斯记录的少年。

毕竟,我等庶民再也不是只能猫在自个儿家里,跟列祖列宗烧个“您且天上快乐我自人间苦捱”的香火。

这个时候,距离土木堡之已经变过去了80多年,距离万载古城第一座祠堂的建成还有90年,距离各姓祠堂林立万载330多年。

80多年前有一个叫郭瑾的万载人,从刑部左侍郎的位置上,递了一封“故乡那么美,何止是山水”的辞职信回到了老家,90余年后,他的后人将在万载田下建立了第一个祠堂,叫郭氏大祠,330多年后,一个多年代、多姓氏、多风格的祠堂群面世。

一粒沙里看见天堂,一个祠堂群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逝者如斯夫,未来还未来。

虽然祠堂文化的向下普及得益于这个嘉靖,但祠堂文化起源的源头并不是他,归根溯源,祠堂文化出自西周。西周时期的周礼《礼记·王制》载:“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

意思是皇帝先生可以建7个庙,来祭祀他的7代,诸侯惨了点只能建5个,大夫和士又惨些,一个可以建3个一个可以建1个,但更惨的是我等升斗小民,一个也不许建。

真是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敲黑板,注意,这里一直说的是庙,还不是祠堂。虽然它就是后来的祠堂或宗祠的前身,但劝你也不要想多了,“庶人无庙”,四个字赤裸裸表明了这个前身和升斗小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这里的庙,是属于贵族阶层的专利,至于专利号多少,周礼说了算。

如果一直这样,也就没万载今天这些古建筑什么事了,偏偏在嘉靖这个少年前,曾出过两个为祠堂文化平民化打基础的猛人——

再次敲黑板,万载人民记一下。

这两个猛人,一个江苏人叫范仲淹,曾写过“碧云天,黄叶地,波上寒烟翠”这样温柔的句子,一个江西人叫朱熹,写过语文课本里的必背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这两个猛人所在的宋代,人和人之间三六九等的鸿沟经过晚唐五代的刀削斧析,平民社会已然兴起,如同山谷里的野百合也有了春天。

尽管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建立宗庙或家庙,仍然限制在新兴的官僚阶层内部,有贵族宗庙、官僚家庙,而并无广泛意义上族姓祠堂。

野百合的春天比2000年的雪来得更晚一些。

这时,猛人范出场了,他本人出身贫寒,吃糠咽菜的岁月经常像芒果台的广告片,除了动不动就循环播放,还经常在剧情要害处进行插播,于是猛人范说话了,他说我们范家要建立一个“义庄”,大家有钱捐钱,没钱捐物,购买一部分田地作为宗族的公共财产。

这算不算得最早意义上的私募呢?

不管算不算,他的这个族中募集行为,为祠堂文化的普遍兴起提供了经济上的保障是毋庸置疑的。

猛人朱则一手制订了《朱子家礼》,家礼的重要性在于,它是适用于所有家族的,无论是否贵族或官僚,就像如今的公众号编辑神器秀米一样,有了一个经典模板,人人都可以下载用之。

只不过猛人朱的模板,是一个精神模板。

作为集理学大成的思想家,是不是预备把祠堂作为一个家族法庭,除了商量点男人们之间的大事外,还作为给女人沉塘浸猪笼之类的暴力执法场所呢?

这是个很小人的揣测。

所以并不影响猛人朱为祠堂文化的向下普及提供了理论基础做出的贡献。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范、朱两个猛人扇动了一下翅膀,原来仅限于上层社会的宗庙,就逐渐推行到了整个社会,我等升斗小民,也开始纳入了祠堂文化的系统里。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小民虽平凡,也应是乡村社会最重要的组织形态。

但这股龙卷风,有点大,最少两个8级。

一个8级是贵族宗庙向民间宗祠的嬗变,一个8级是宗祠功能的多元化。

去去书袋子,就是说祠堂开始不再是贵族们的专利了,也不再是向列祖列宗叨叨各类家长里短的地方。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

可平常百姓家,是要考虑柴米油盐的现实的。毕竟有多少宗族具备可以置备一个仅用于祭祀的场所的强大财力呢?

那是贵族官僚才可以有的奢侈。 

于是祠堂开始从单纯的香火室向复杂的办公室演变,甚至,开始在祠堂里办学校,而且不见得就是本族子弟的私学——这个功能比较强大,在那些高高的牌位监督下,谁开个小差不得掂量掂量?毕竟,一干祖宗瞅着呢。

另外在祠堂举行的婚丧嫁娶等仪式更是屡见不鲜,订立契约等商业或者赈灾等公益行为,也常有发生——

张家公子,娶彭家嫡出二小姐。李家家主,修订族谱,某年某月,添丁,大号某某……

画面很美,各位看官参照各色TV尽情发挥。

切换到万载古城,挨着郭瑾的郭氏大祠便是郭氏的义仓,更是祠堂具有赈灾功能的有力佐证。

除了赈灾方便,还有什么理由来说明这两座建筑之间的关联关系?我相信你不会告诉我,是为了让老祖宗默默帮着看管食粮。

祠堂就这样在历史发展的长河里,完成了它从贵族到平民的嬗变,从单纯的香火祭祀到多元化应用,它终于回归到一座建筑的本真——它只是一座房子,面朝众生,春暖花开。

贴给它的N多符号们,歇歇吧。

因为建国后,妖怪都不允许成精了,祠堂被定位为宗族制的象征,又怎能一枝独秀——在共产主义的治理体系里,再没有哪一家哪一族,被赋予行使一姓诸侯甚至一方诸侯的治理权力。

帝制不复,族制焉能。天子无庙,庶民何如。

我们回忆过去,但过去永远不会回来,就如同河水不会倒流,你我的生命不能重头。

让过去的过去,让发展的发展,这才是人间正道,而人间正道是沧桑。

让田下的祠堂群以及古街道,从万载人的“我在这出生,在这长大;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住在这里,小时候经常来玩”的两个记忆里走出来,再走下去。

已故的伟大科学家霍金曾在《时间简史》中说过:宇宙的结局有两种,一种是不断扩散膨胀,直到耗尽所有能量;一种是在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重新收缩并爆炸开启新纪元。

浩瀚无垠的宇宙尚如此,小小的祠堂文化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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