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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毛腊梅作品

 wzchen666 2020-01-20

心中那座山

毛腊梅(安徽)

父亲,是女儿心中的一座山,这座山也许不那么巍峨高大,却是女儿终身的依靠;也许这座山并不那么秀美,却是女儿眼中最靓丽的风景;也许这座山缺少柔情,却让女儿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亲情。

小时候,我和弟弟的玩具是最多的,也是最最稀罕的,全部是父亲亲手制作。木制小兔子灯笼安上轮子,点上蜡烛,用绳子拉着四处跑。小小灯笼点亮除夕的夜空,也点亮我和弟弟的童年。小伙伴们看我们的玩具,那种眼馋,真是让我们兄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每每这个时候,我和弟弟都会小心地收起玩具,当作宝贝似的藏到家里,生怕被人抢走。看到小伙伴失望的眼神,我们心里涌起一股幸福,那是甜甜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生产队是大集体,做事记工分。过年时家家户户根据工分能分到一点钱和口粮。那时父亲身体不太好,幼年时家里太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红薯藤、南瓜粥、玉米棒也不能敞开了吃,父亲就在那时饿坏了胃,胃病比较严重,而且心脏也有问题。这样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生产队里繁重的体力劳动。我们家的工分总是很少,过年分到的口粮很少,又加上一大家人,温饱根本没法解决。在这样的困窘的环境里,父亲寻求出路,出门做副业,给人补锅、补鞋,也给人看过相、炸过豆米……什么事情赚钱就干什么。父亲没有拜过师学过艺,全部是无师自通。

父亲喜欢钻研,喜欢试验。为炸豆米,他用黄泥和锡块封住罐口,多次试验。有一次试验不成功,"嘭"的一声,罐口开了花,气从罐里冲出来,米花洒满一地,锅烟冲得他满脸,只剩下眼珠在滴溜溜地转。他伸出双手在脸上一抹,白一块黑一块,像是京剧脸谱。看着他的狼狈相,我们都笑弯了腰。他却嘿嘿地笑着说:“试验成功了!豆米笑开了花。”父亲凭借自己的辛劳贴补了家用,几乎没让我们饿过冻过。

童年时,让我感觉荣耀的是我的父亲常常能做别人做不了的事。那时生产队有一辆手扶拖拉机,唯独父亲能开。犁田时父亲喜欢带上我,让我坐在拖拉机坐凳上,而自己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拖拉机颠簸非常厉害,可我享受这种颠簸,雀跃的心情却是难以抑制的,这种特殊的经历羡煞了好多小伙伴。如今让我坐宝马车,也不敌童年时坐拖拉机的欢乐。

父亲对于小时候的一些往事,只字不提,也许是他童年过于艰难和不幸,不愿回忆,我只能从奶奶嘴里零星知道一些。爷爷年轻时也是做小生意的,盛年无缘无故地死在江南,那时父亲才五六岁。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父亲毅然挑起全家的重担。很小就和大姑一起上山打柴,大姑比他小两岁,挑不动柴禾,半路上伤心地哭,父亲总是将自己的超负荷重的柴禾挑回家再去接大姑,有好吃的也会让给大姑和奶奶。他用自己稚嫩的双肩扛起了一个家庭,让奶奶和大姑这两个不幸的女人看到了希望,从他身上汲取了亲情的力量,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艰难地行走于人世。

过早地品尝生活的贫穷和人世的辛酸,在每一个机会来临的时候父亲从不会轻易松手。改革开放年代,父亲开始跑推销,凭着自己活络的头脑,父亲一炮打红,赚了不少钱。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买了一台黑白的14英寸电视机,引来了全乡人的观看,每天傍晚,乡邻们早早地吃饭、洗澡,扛起板凳来到我家等着看电视,那场面,说是人山人海真不算夸张。人们踮起脚尖,爬上窗户,甚至想上我家屋顶,掀开瓦来看。为了满足乡邻们的电视瘾,父亲将电视机移到外面,不管场地多大,全都挤满了人。那时候一台电视机,几部电视剧《霍元甲》《陈真》《万水千山总是情》填补了乡邻们空虚贫乏的精神世界。我也是从那时候知道中国女排,女排那顽强拼搏的精神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

父亲接触外面的世界,格局渐渐地放大。家里办起工厂,规模越来越大,顶峰时家里有60多工人,80年代中期,父亲获得安庆市“万元户”的殊荣,扛回一块“勤劳致富”的奖牌。每逢搬家,这块牌匾父亲总是舍不得扔掉,褪色的牌匾中镂刻着他半生辛劳和过去的荣光。

荣耀的背后,我能体会父亲创办企业的辛酸。在外曾经遇到过骗子,被骗得身无分文时露宿街头。经历过扯皮的单位,血本无归也是有的。碰到过强盗,差点性命不保。可无论怎样艰难,父亲从没有退缩过,悲观过,常常告诫自己:“一家老小都指望我,我不能有一丁点闪失,要坚信天无绝人之路。”经历过几起几落,父亲一生的经历可以说是一本厚重的小说,每一页上都浸透着父亲拼搏的汗水,书写着不屈的传奇。

父亲一生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我和弟弟读书关键时期,他坚定地要求我们读书,不要走他那条路。虽然家境优裕,我兄妹二人几乎没有受到优越环境的不良影响,在父亲支持下,我考上师范,弟弟也顺利考上大学。那时候考上学校,等于拿了铁饭碗,在家乡那个小乡村确实让人羡慕。我们兄妹也给父亲长了脸。如今我回家遇到村里一些长辈,他们仍然佩服父亲的远见。

父亲待继父,在当地有口皆碑。我小的时候,感觉继爷爷比较自私,待父亲比较刻薄,那时粮食紧缺,一碗干饭爷爷一个人吃,有时会留几口给小姑吃,奶奶、父亲、母亲,都只能端碗稀饭站一边吸溜。那时候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过节父亲能吃上干饭,其余时间几乎沾不上边。因为小姑是爷爷亲生,父亲不是爷爷亲生,他对待父亲和小姑,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有时候连外人都看不下去要替父亲说句公道话。多年以后,当父亲办企业红火,当爷爷老去的时候,父亲根本不计前嫌,善待继父。村里人都说:“老毛真是很难得,不计较他继父当初对他的刻薄。”父亲总是笑着说:“那些年我们家里也幸亏有了继父,不然五八年闹饥荒我们兄妹怕活不成。父母都疼小儿小女,他疼爱我妹妹也是人之常情。”这种大度,这种涵养,折射出父亲身上最珍贵的人性:善良、孝顺。

父亲不苟言笑,我们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面人。我在师范读书时,每周末他总是骑着他那辆“皇冠”牌自行车接送我,一路上我们父女无语。那年冬天出奇地冷,雪花大朵大朵地飞,接连下了几天暴雪,交通阻断,学校已经放假。那时没通电话没法和家里联系,口袋里的生活费已经用光了,我被困在学校回不了家。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趟着一辆自行车出现在我面前,身上积满厚厚的雪,胡子眉毛都白了,浑然已是雪人。我定睛一看,是父亲!“爸,这么冷的天,那么远的路,你怎么来了?”我扑上前,紧紧抱住他,我触摸到那双粗糙的大手,冰到彻骨。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似洪水溃堤,不住地落。将他带到寝室,几瓶开水都没能唤醒那冻僵的手脚。返程时后座两边绑上我的一些衣物和书本,已经前重后轻,又是逆风,非常难行。可他坚持让我坐在车上。我坚决不坐,他很生气,说:“你年龄小,禁不住冻。你坐上去我出力推反而不冷。”拗不过他,只好坐上去。风雪中,每走一步,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的腰越来越弯,佝成一张弓。他的后背在我眼里渐渐模糊,幻成一座山,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沉稳。这座山的土壤里藏着他的爱,融着他的情,默默供养着他所爱的一切。

如今,父亲已年过花甲,却又在家里办起了小型加工厂,起初我们反对他这样辛苦,可是父亲我行我素,毅然安上了碾米机、磨粉机,说是老了找点事做消磨时间,比打牌好。后来我们也就作罢,父亲老了,我们做子女的最大孝顺就是尊重他,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愿他能安享晚年。

青山巍巍,用深沉阐释无私和坚强;青山嵯峨,用高峻诠释着崇高和伟岸;青山郁郁,用秀丽演绎着美好与灵动。

父亲,我心中的山,我生命中的山,是我一生的精神依靠,我用一生来仰望。

【作者简介】毛腊梅,中学语文教师,安徽省作协会员,中国闪小说协会会员,湖北省闪小说学会理事,桐城市作协理事,《楚风闪韵》《荆楚闪小说》编辑。文字散见于《金山》《老人春秋》《华夏散文》《山东教育》《美文》《微型小说月报》《劳动者报》《武汉晚报》《福州晚报》《伊利华报》《光华导报》《中华日报》等数十家中外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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