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散文微刊》2020第007期 (总第346期) 主办:烟台市散文学会 协办: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 主 编:綦国瑞 执行主编:刘学光 回归深山◎林成功 小时候,正赶上艰难的贫困岁月。印象最深刻的是除了吃糠咽菜、食不果腹,就是村里那破败不堪的村容村貌。一幢幢茅草房,一片片污水地,一堆堆农家肥,这灰色污浊的山村,着实让我心生厌恶。 毕业后便立即下生产队劳动。盛夏时节,骄阳似火,在田里锄地时汗水湿透了衣服,尤其是被那玉米叶和黄豆夹等农作物将胳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蚊子吸附在身上,叮咬起一个个大包……对这样饱受煎熬的日子,我难以忍受,更心有不甘。 夏夜,我独自来到村南的小溪旁,心烦意乱、漫不经心地仰望天际,期待那一轮皓月能照亮我人生的光明之路,然而,路在何方?迷茫的我,把那一腔愁绪洒向溪水流向远方。 当时,意欲改变命运,只有参军和招工。每当村里有人当兵抑或去了城里工作,我都要难过好久,难道我只能终生待在这四面环山的村落里以农为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我自叹生不逢时。更令我绝望的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本有机会应征入伍,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虽然各方面条件均符合标准,但只因我家里缺乏劳动力而功亏一篑,糟糕的心情难以言述。 为了寻求改变,我白天辛苦劳作,晚上来不及洗去一身汗水和高粱花尘,便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刻苦读书,进而将农村的所见所闻写成稿件。心疼儿子的母亲见我日夜辛苦,劝我说:“孩子,咱没那个命,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母亲的话我虽然记在心里,但我就不信,自己这辈子只能守着这闭塞的深山。 尽管付诸了努力,可认真写就的数篇稿件发给新闻媒体后如石沉大海,知情的同学和村里人讥笑我是土鸡妄想变凤凰,对此我并不理会,我深信只要付出就有回报,只有辛劳方有收获。不久,我的稿子相继在出现在《大众日报》《新烟台报》等各级媒体上。虽然报上有名,广播有声,可相伴我的仍然是镰刀和锄头。 上世纪的1973年仲春的一个早晨,院外梧桐树上的喜鹊朝着我家宅院吱吱喳喳叫个不停,两只燕子选择在我家屋檐下开始筑巢。见此情景,“迷信”的母亲笑盈盈对我说准有喜事。听到母亲的话,愁容满面的我心生哀叹:那会有什么喜事呀。我知道,母亲见我整日唉声叹气,善良的她是在安慰我。 母亲的迷信,也有“灵验”的时候。巧合往往在这个时候发生。当朝阳初现,母亲所说的喜事如约而至。正当我们要吃早饭的时候,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书记突然造访,说接公社通知,让我明天去县宣传部学习写作,时间是半年。 喜鹊,仍在树上纵情欢唱;太阳,送来温暖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我先是不知所措,继而心花怒放。此时此刻,看看父母,是那么亲切;看看家里,是那么温馨;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新的!即便是早饭仍然吃那天天吃的、早已腻歪了的地瓜,却一反常态的觉得是那样的香甜。 每当节假日,我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回家,回到那个走出深山后魂牵梦绕的山村。当经过村南的小溪,我会自然地想起儿时在河里捉鱼摸虾的情景,想起与同学在河南岸偷杏时被村里的二爷打屁股的尴尬。遇见村里小时候的玩伴或同学,不免到他们家里漫无边际的拉呱聊天,然后主人夫妇慷慨地炒两个小菜,吃着金黄的苞米饼子,喝着香气四溢的地瓜饭,其乐融融。 看看他们的豪宅和气派的轿车,以及一应俱全的名牌电器,城市人有的他们全有,甚至有些城里人没有的他们也有,相比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改革开放后党的富民政策,让乡亲们走上了致富路。言谈话语间,他们是富足后满满的喜悦和自豪,更是对国家的感恩和感激。 当年,我曾为自己走出深山沾沾自喜、引以为豪,也在村里人面前有些许的优越感,而在今天,这种曾经的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且有些自卑,因为,我的这些经济富足的乡亲,比我生活的更快乐、更有滋味,也更充实。他们不再是过去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经济和精神的贫穷者。与村里人相处,那份亲切,那份自然,那份和谐,是在都市里寻觅不到的。这里,让我更舒心也更快乐,于是,我有些乐不思蜀,不想再回城里去了。 故乡变了,乡亲们变了,我的心态也变了,我喜欢、热爱、留恋这里的一切。我要回到村里种几分地,栽几棵果树,种种绿色蔬菜。在那高高的凤凰山颠,朝望袅袅炊烟,晚看夕阳漫天,在小桥流水人家的村庄,再过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早已走出深山的我,经过40多年的轮回,如今又回归了深山,只是,今天的心态与当初大相径庭、截然相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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